駐京采購站,陸城停下吉普車,讓劉建安他們先在車上等著。
陸城見到了憔悴的母子倆,譚總工的愛人看上去年齡不小了,鬢角的頭發(fā)已花白。
實際年齡其實才五十多歲,之所以這么顯老,離不開這幾年的遭遇。
至于那個小兒子,干干瘦瘦的,很靦腆,甚至不敢直視人。
“您是陸組長吧。”譚總工的愛人顯得很激動。
陸城迎上前:“大姨,您喊我小陸就行。”
譚總工愛人眼神有些躲閃:“不敢不敢,潘處長都跟我說了,他說你能把老譚調(diào)回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你好了,從家鄉(xiāng)帶了點土特產(chǎn)…”
譚總工愛人手足無措,急忙招呼掂東西的兒子:“小力,快把東西拿來,給陸組長帶回去,陸組長,你可千萬別嫌棄啊?!?/p>
被母親喊了一句,小力提著袋子有些怯懦的上前,提的不知道什么東西,鼓鼓囊囊的。
譚總工愛人有些急眼:“你看你這孩子,快喊陸組長好啊?!?/p>
小力張張嘴,還是沒喊出口,急的他媽都要伸手揍他了。
“對不起啊陸組長,這孩子這幾年經(jīng)常被人欺負,變得不愛說話了,您別見怪。”
陸城能理解,家里有個住牛棚改造的,家里人的日子肯定也跟著不好過,誰都可以踩上一腳,吐上一口。
陸城馬上擺手說道:“大姨,你別客氣,時間緊迫,我準(zhǔn)備現(xiàn)在就出發(fā),盡快把譚總工接回來,出發(fā)之前,我來見你一面,是有些事需要跟你提前講清楚?!?/p>
“欸,那好,那咱…”譚總工愛人瞅了一圈,想著讓陸城進屋喝杯水,當(dāng)反應(yīng)過來這并不是在自已家,剛剛來到,連住哪間房都不知道呢,她也只是個客人,也就沒辦法盡地主之誼。
陸城看出她的窘迫,笑著說道:“大姨,咱就坐這邊石凳子上說一下吧?!?/p>
“誒誒,那也好。”
這座二進的小四合院被收拾的很干凈,環(huán)境也不錯,有一座中式的小亭子,下面有石桌,東南西北各有一個石凳,上方搭了葡萄架。
初夏的葡萄架郁郁蔥蔥,綠葉的陰影之間能看到一串串結(jié)出來的綠色小葡萄,小力站在旁邊,眼睛直直的注視著那些果實,可惜現(xiàn)在不能吃。
陸城把怎么調(diào)回譚總工的事,向譚總工愛人簡單講了一下。
譚總工愛人明顯有些驚慌:“怎么,怎么還要給他定個罪!”
陸城趕緊解釋:“不不,這只是假裝給他定罪,目前只有這種辦法才能把譚總工暫時調(diào)回來,以后肯定要還他清白的?!?/p>
譚總工愛人微微點頭,思索了一會才說道:“可是陸組長,你的這個辦法,我可以同意,就是…等除雪機項目制造出來后,他是不是還要返回改造的農(nóng)場?”
這才是譚總工愛人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家里的頂梁柱不在家,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遭受周圍人的異樣眼光,可以想象這幾年經(jīng)歷了多大的委屈,日子又過的多么艱難。
但再苦,她還是撐了下來,
陸城知道,譚總工愛人和林清妍的愿望是一樣的,就是想一家人團圓,團圓一輩子。
她能撐下去的動力,就是因為有這個愿望。
關(guān)于譚總工愛人提出的這個問題,其實陸城這幾天里也一直在想。
把人家調(diào)回來協(xié)助完成了除雪機項目,完成之后再把人家一腳踢回去,這種事,陸城做不來。
“大姨,你放心吧,目前先把譚總工調(diào)回來,至于以后,我一定想辦法把譚總工的歷史問題解決了?!?/p>
現(xiàn)在直接解決當(dāng)然是很難的,但要不了多長時間了,等洪流過去,那時候就一定會有機會的。
陸城說的斬釘截鐵,譚總工愛人甚至有些懷疑,這樣一個年輕人,能解決那么大的事情嗎?
可現(xiàn)在,她也沒有可信賴的人了。
“陸組長,謝謝你,我們?nèi)叶紩涀∧愕暮?,現(xiàn)在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p>
取得了信任后,陸城這才說道:“首先調(diào)回譚總工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需要保密,你不能告訴別人?!?/p>
譚總工愛人急忙點頭:“欸,我明白,我明白的,我肯定不會亂說。”
其實就算陸城不交代,譚總工愛人也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多交代一句,只是讓她有個心理準(zhǔn)備。
陸城看向一旁仍在盯著葡萄的小力,接著對譚總工愛人又說道:“對了大姨,你和譚總工有沒有什么信物之類的東西?!?/p>
“信物?”
“嗯?我的意思是,就是讓譚總工看到后,他能直接信任我的東西?!?/p>
陸城身上帶著拘捕令不假,但同時也得需要譚總工的配合。
假如譚總工不配合,堅決抵死反抗,只怕會拖延時間,越拖延越容易出問題,畢竟這件事本來就不合規(guī)。
譚總工愛人想了一下,隨即說道:“全家福的合照行嗎?”
“可以啊,這太好了,你帶著嗎?”
“帶著呢,我都是…隨身帶著的?!弊T總工愛人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迷,可當(dāng)拿出一家人的合照,輕輕撫摸間,嘴角又露出一絲甜蜜。
陸城接過全家福,沒有太多時間感懷,站起身說道:“大姨,我得出發(fā)了,這邊我安排過了,吃飯住宿什么的,你都不用再操心,安心等我回來?!?/p>
譚總工愛人急忙起身,一直送到門口,直到吉普車消失在視線,她仍然站在門口久久的望著。
從后視鏡里,陸城看到了她的身影,心里莫名被觸動了一下。
能不能把譚總工調(diào)回來,其實對陸城來說,是不用太過在意的,大不了除雪機不研發(fā)了,大不了不當(dāng)警長了。
但對于譚總工的愛人來說,這卻是她最大的心愿,甚至可以說,死之前能瞑目的事情了。
陸城一想到是帶著別人全部的希望去的,心里的壓力和責(zé)任,不自覺便多了幾分。
譚總工被下放的農(nóng)場,地址是在京城北邊的南口農(nóng)場,不算遠,開車兩個多小時的路程。
一路打聽,遠遠的已經(jīng)能看見農(nóng)場了,放眼望去,占據(jù)不少面積的農(nóng)場,栽滿了一排排果樹。
林子里時不時有人扛著鋤頭,或兩人一組擔(dān)著糞水,在林子里走動。
農(nóng)場周圍是用木柵欄圍起來的,拉著鐵絲網(wǎng),入口處有公社的民兵把守,且都扛著漢陽造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