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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媳婦又生了一對龍鳳胎!

陳光陽腦子里只剩下媳婦那張?zhí)鄣蒙钒住⒑節(jié)竦男∧槨?/p>

還有那聲把他魂兒都扯碎了的“光陽……?。?!”。

他像顆出膛的炮彈,猛地撞開擋在里屋門簾前的王大拐媳婦。

一把掀開那厚重的棉布簾子就沖了進去!

“光陽!你個癟犢子!你進來干啥!添亂哪!”

大奶奶正半跪在炕上,雙手按在沈知霜高聳劇烈起伏的肚子上,扭頭看見他闖進來,氣開口直罵。

屋子里的景象讓陳光陽的心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扔進滾油鍋里炸!

昏黃的電燈燈光下。

媳婦沈知霜躺在厚厚的被褥上,頭發(fā)被冷汗浸透,一綹綹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

她嘴唇咬得死緊,一絲殷紅的血線正順著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凝成一顆刺目的血珠。

那雙平時清冷沉靜、偶爾對他露出溫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長睫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眼角全是濕漉漉的淚痕混著汗水。

她雙手死死摳著身下的炕席,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

三狗子媳婦和二埋汰媳婦一人一邊,用力按著她的腿,額頭上也都是汗。

宋鐵軍正抖著手,把一塊用滾水燙過的白布往炕沿上鋪。

“呃啊……!”又一陣劇烈的宮縮襲來。

沈知霜猛地弓起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眼睛倏地睜開,瞳孔都有些渙散,里面全是無法言喻的痛苦和茫然。

“媳婦!我在這!我在這呢!”陳光陽撲到炕沿,膝蓋“咚”地一聲砸在地上也渾然不覺。

他那雙沾著灶灰和雪沫子、骨節(jié)粗大的手,一把就握住了沈知霜那只摳著炕席、冰涼僵硬的手。

入手一片濕滑冰冷,還有細微的顫抖。

沈知霜渙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下,艱難地轉(zhuǎn)向他,看清是他,那里面瞬間涌上無盡的委屈和依賴。

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只化作一聲更加破碎的痛哼,手指下意識地收攏,死死攥住了陳光陽的手。

指甲深深陷進他手背的皮肉里,幾乎要摳出血來!

仿佛抓住的是能將她從無邊苦海里拉出來的唯一浮木。

“光…陽…疼…好疼…”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呢喃,聲音嘶啞得像破風(fēng)箱。

“我知道!我知道媳婦!咱不怕!我抓著你了!你使勁兒!使勁兒??!”

陳光陽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哭腔。

他另一只手胡亂地抹去她臉上糊著的汗水和淚水,又怕碰疼她,動作笨拙又小心翼翼。

看著她疼得扭曲的小臉,聽著她壓抑不住的痛呼,陳光陽感覺心窩子像被鈍刀子一下下地剜。

比自己后背挨槍子兒那會兒疼一百倍、一千倍!

他恨不得這疼全轉(zhuǎn)嫁到自己身上來!

大奶奶著急得直跺腳:“知霜!睜開眼瞅著我!憋住那口氣!往下使勁兒!孩子腦袋卡著呢!你再亂嚎把勁兒泄了,是想憋死他還是憋死自個兒?!”

老太太的聲音像破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力量,“聽我的!吸氣!憋??!使勁兒……!”

沈知霜被這吼聲震得精神一凜,渙散的眼神猛地凝聚起來,死死盯住大奶奶。

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又深又長,胸腔都高高鼓起,然后猛地憋住!

所有的痛苦、恐懼、委屈仿佛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決絕的力量,她攥著陳光陽的手幾乎要把他骨頭捏碎,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下、再向下!

“呃……!??!”

一聲悶在喉嚨深處的嘶吼爆發(fā)出來,帶著一股子豁出命去的狠勁兒!

“好!好樣的!看見頭發(fā)了!黑黢黢的!再使一把勁兒!就一把!!”

三狗子媳婦激動地喊起來,聲音都劈了叉。

陳光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溜圓。

他反手更緊地握住她,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氣都渡給她。

“知霜!再使把勁兒!就這一下了!為了孩子!為了光陽!”宋鐵軍也在一旁鼓勁兒,聲音帶著顫音。

“媳婦!加油!我陪著你!咱不怕!”

陳光陽的聲音嘶啞,帶著一股子孤狼般的狠勁和祈求,“使勁兒!沖過去!咱就贏了!”

沈知霜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緊閉的嘴唇再次被她自己咬破,鮮血混著汗水流下。

她猛地睜開眼,那雙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的眼睛,直直望向陳光陽,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母性光芒!

她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腰腹猛地向下一沉!

“啊……?。。 ?/p>

伴隨著一聲幾乎沖破屋頂?shù)钠鄥柦新?,一股溫?zé)岬囊后w涌出。

緊接著……

“哇啊……!哇啊……!!”

一聲嘹亮得幾乎能穿透風(fēng)雪的嬰兒啼哭,驟然撕裂了屋子里緊繃到極致的氣氛!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帶把兒的!哎呦我的老天爺!

”二埋汰媳婦手忙腳亂地托起一個渾身沾滿血污和白色胎脂、正蹬著小腿哇哇大哭的小肉團,聲音帶著哭腔和后怕的狂喜。

“是兒子!媳婦!咱兒子!”

陳光陽激動得渾身都在抖,眼淚瞬間就沖出了眼眶,他俯身想去親媳婦汗?jié)竦念~頭,卻被大奶奶一把推開。

“滾一邊去!別添亂!還有一個呢!”大奶奶的聲音急促而嚴厲,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沈知霜的肚子,老手快速地在上面按壓摸索,“知霜!別泄氣!肚子里還有一個!雙棒兒!還有一個!你給老娘挺?。≡偈拱褎艃?!”

什么?!還有一個?!

這消息如同又一記重錘砸在陳光陽心口!

他猛地看向媳婦的肚子,那高隆的形狀似乎確實……還沒完全下去?!

沈知霜她已經(jīng)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剛才那一下幾乎抽干了她的靈魂,此刻只覺得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像被掏空了的破麻袋,軟得沒有一絲力氣,只想沉沉地睡去。

“不…不行了…光陽…我真的…沒勁兒了…”

沈知霜的聲音如同游絲,攥著陳光陽的手也松開了些許,眼神再次開始渙散。

“不行!知霜!你敢給老娘撂挑子試試!”

大奶奶急眼了,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想想你男人!想想你炕頭那仨小崽子!想想你肚子里這個!你他媽給我挺住!陳光陽你個王八犢子!你死人啊!跟你媳婦說話!給她提氣!”

陳光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

看著媳婦奄奄一息的樣子,一股滅頂?shù)目謶志鹱×怂?/p>

他猛地想起上輩子媳婦抱著孩子跳冰窟窿前那絕望的眼神……

不!絕對不行!

這輩子他死也不能再失去她!

“媳婦!知霜!”

陳光陽幾乎是吼出來的,他雙手捧住媳婦冰涼的臉頰,強迫她渙散的眼神看著自己,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鼻尖蹭著她的鼻尖,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她臉上,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看著我!你給我看著!我是陳光陽!你男人!你說過要跟我過一輩子!要給大龍、二虎、小雀兒多生幾個弟弟妹妹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這個小的還在你肚子里等著出來見爹娘呢!

你忍心讓他(她)憋死在里頭嗎?!媳婦!我求你了!就再使一把勁兒??!求你!挺??!使勁兒啊……?。?!”

他吼得聲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那雙平日里兇狠如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和祈求和對媳婦深入骨髓的愛戀。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給她。

或許是陳光陽這絕望而深情的嘶吼喚醒了沈知霜最后的神志,或許是母性的本能被徹底激發(fā)。

沈知霜渙散的瞳孔里,艱難地重新凝聚起一點微弱的光芒。

她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淚痕、狀若瘋狂的男人,看著他眼底那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和愛意,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和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從身體最深處涌了上來。

為了他……

為了孩子們……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吸得極其痛苦,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抽出來。

然后,她用盡這具身體最后殘存的所有意志和力氣,配合著大奶奶在她肚子上有力的、引導(dǎo)性的按壓。

再次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拼盡全力的吶喊:

“呃啊……?。?!”

這一次,她沒有再咬自己的嘴唇,而是狠狠一口咬在了陳光陽遞到她嘴邊的手腕上!

劇痛讓陳光陽悶哼一聲,卻動也沒動,反而更緊地抱住了她。

一股熱流再次涌出。

“出來了!又是個小丫頭!龍鳳胎!老天爺開眼??!”

宋鐵軍帶著哭腔的喊聲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哇啊……哇啊……!”

第二聲同樣嘹亮,甚至帶著點不甘示弱的嬰兒啼哭,緊跟著響徹了昏暗的產(chǎn)房!

這一次的哭聲,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撕裂痛苦的背景音,而是純粹的、宣告新生命降臨的號角。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被徹底打破。

“成了!成了!”三狗子媳婦和二埋汰媳婦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臉上又是淚又是汗又是笑。

大奶奶長長地、長長地吁出一口濁氣,布滿皺紋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一直緊繃如弓弦的身體也微微松懈下來,她疲憊地抹了把額頭的汗,低低罵了一句:“操他媽的……嚇死老棺材瓤子了……”

陳光陽卻像傻了一樣,呆呆地跪在炕沿下,手腕上還留著媳婦深深的牙印,鮮血混著口水慢慢滲出。

他耳朵里嗡嗡作響,只有那兩聲此起彼伏、如同天籟般的嬰兒啼哭聲在回蕩。

生了……兩個?都……都活了?

他僵硬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向媳婦。

沈知霜在發(fā)出那最后一聲嘶吼后,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脊椎骨,徹底癱軟在炕上。

胸脯微弱地起伏著,眼睛緊閉,只有長長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顯示她只是力竭昏睡了過去。

汗水浸透了她的頭發(fā)和衣衫,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眉宇間那股緊繃到極致的痛苦和驚惶,卻已經(jīng)緩緩消散,只剩下一種近乎圣潔的平靜和疲憊。

“媳婦……”

陳光陽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拂開她黏在臉頰上的濕發(fā),動作虔誠得如同觸碰最珍貴的瓷器。

指尖傳來的微弱卻平穩(wěn)的呼吸,終于讓他那顆懸在萬丈深淵上的心,“咚”地一聲落了地。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猛地沖上他的鼻梁和眼眶。

滾燙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他低下頭,把臉深深埋進媳婦汗?jié)竦念i窩里,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壓抑了整晚的恐懼、絕望、自責(zé)和后怕,在這一刻化作無聲的嚎啕。

溫?zé)岬臏I水迅速濡濕了沈知霜的衣領(lǐng)。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亦或是……狂喜慶幸劫后余生時。

外屋地的人聽到里面接連兩聲啼哭和大奶奶那句“成了”,瞬間炸開了鍋!

“生了?都生了?!”

“雙棒兒!是雙棒兒!我的媽呀!”

“謝天謝地!祖宗保佑啊!”

“光陽!知霜咋樣了?!”

王大拐激動地搓著手在原地轉(zhuǎn)圈。

王大拐媳婦更是雙手合十對著空氣直拜。

李錚靠著門框,一屁股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又是雪又是汗又是淚,咧著嘴只知道傻笑。

剛才那陣仗,真把他魂兒都嚇飛了。

大奶奶到底是經(jīng)驗豐富,短暫的放松后立刻又恢復(fù)了指揮:“都別嚎了!鐵軍!趕緊收拾小的!臍帶剪利索了!包起來!別凍著!,三狗子家的,趕緊換熱水!給知霜擦身子!收拾干凈!這血糊淋啦的!”

她又踢了一腳還跪在炕沿下,把臉埋在媳婦頸窩里哭得像個孩子似的陳光陽:“滾起來!你個完犢子玩意兒!擋害!去,把外面那仨小崽子抱進來!讓他們瞅瞅弟弟妹妹!省得在外頭哭得跟死了娘似的!”

陳光陽這才如夢初醒,胡亂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把鼻涕眼淚都蹭在袖子上,慌忙爬起來。

他戀戀不舍地松開媳婦的手,又俯身在她汗?jié)癖鶝龅念~頭上印下一個顫抖的、飽含淚水的吻,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掀開門簾,堂屋里擠滿了人,都眼巴巴地望著他。

大龍、二虎和小雀兒被王大拐媳婦摟在懷里,三個小家伙臉上都掛著淚痕。

尤其是小雀兒,眼睛哭得像桃子,看到陳光陽出來,立刻掙扎著撲過來:

“爹!爹!媽咋樣了?”大龍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臉上滿是擔(dān)憂和恐懼。

“爹,媽還疼嗎?”二虎也抽噎著問。

小雀兒直接抱住陳光陽的腿,仰著小臉,眼淚汪汪:“爹…嗚嗚…雀兒害怕…媽媽叫得好大聲…”

陳光陽看著三個嚇壞了的孩子,心里又是一陣酸軟。

他蹲下身,伸出粗糙的大手,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沉甸甸的安穩(wěn):

“沒事了…都沒事了…你們媽媽…是英雄…給你們生了兩個小弟弟小妹妹…”

“真的?!”三個小家伙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恐懼被巨大的驚喜沖散。

“嗯!”

陳光陽重重點頭,一手抱起小雀兒,另一只手牽起大龍和二虎,“走,爹帶你們進去看看媽媽和弟弟妹妹!小點聲,媽媽累睡著了?!?/p>

他抱著小雀兒,牽著兩個兒子,再次走進里屋。

炕上已經(jīng)被簡單收拾過。

沈知霜蓋著干凈的薄被,沉沉睡著,呼吸雖然微弱但均勻。

她身邊,兩個裹在紅色小包被里的新生嬰兒被并排放在一起,只露出兩張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

一個閉著眼睡得正香,另一個則小嘴微張,時不時還嘬一下,發(fā)出細小的哼唧聲。

“媽…”小雀兒看著沉睡的母親,小聲地叫了一聲,伸出小手想碰碰媽媽的臉,又怯生生地縮了回來。

大龍和二虎則瞪大了眼睛,好奇又敬畏地看著那兩個小小的肉團子。

“爹…他們…好小啊…”二虎小聲驚嘆。

“這個是弟弟,那個是妹妹嗎?”大龍指著兩個襁褓問。

陳光陽看著熟睡的媳婦和兩個新生的孩子,再看看圍在炕邊、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滿是好奇和欣喜的三個兒女。

一種從未有過的、沉甸甸的滿足感和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暖流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沖散了所有的疲憊、恐懼和后怕。

他輕輕地把小雀兒放下,讓她靠著自己站著,然后伸出雙臂,將大龍和二虎也攬進懷里。

一家擠在炕沿邊,靜靜地看著沉睡的沈知霜和那兩只小小的襁褓。

屋子里的血腥氣還未完全散去,混雜著柴火、碘酒和新生嬰兒特有的奶腥味。

外面,肆虐了整夜的風(fēng)雪似乎也終于耗盡了力氣,嗚咽聲漸漸低了下去。

“爹,”小雀兒仰起小臉,小聲問,“弟弟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陳光陽低頭看著媳婦安靜的睡顏,又看了看那兩個來之不易的小生命,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漾開一片近乎虔誠的溫柔。

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沈知霜汗?jié)竦聂W角,聲音低沉而鄭重,帶著劫后余生的喟嘆和對未來的無盡期許:

“大龍叫陳江龍、二虎叫陳山虎、小雀兒叫陳溪雀?!?/p>

“那老四就叫陳河熊、老五叫做陳池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