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田開口,張常青卻再次不由垂淚。
“都怪我,地里種不出糧食,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還總說身子好了,不用吃藥。”
“我就不該信她,我不該信他!”
張常青不斷嘀嘀咕咕說著,江塵也聽出了大概。
張常青家中本有八畝良田,在村中日子過得也不算太差。
可妻子久病,去年就從陳家借了銀子,又借了春種的糧;
去年種子播下去后,偏又碰上荒年。
荒年也就罷了,張常青家的收成,還不到別家的一半,日子越發(fā)艱難。
他只好將四畝薄田抵給陳家,償還了部分欠債,又換了些銀子,才勉強(qiáng)過了這一年。
張常青只當(dāng)是自已要照顧妻子,體力不濟(jì),沒將田地料理好。
連續(xù)兩年如此,家中日子愈發(fā)艱難。
其妻也漸漸覺得自已是累贅,不再愿服藥,只一直說身體好了。
就這么熬了一年,昨日大年,張常青煮了一碗魚湯。
妻子喝完還說了句真好喝啊,然后就靠在張常青的肩膀上,失去了呼吸。
“梅英跟我半輩子,沒吃飽沒穿暖......”
張常青似是很久沒跟人說過這么多話,對(duì)著江有林,把心里的話絮絮叨叨說了許久。
江有林也耐心聽著。
江有林知道張常青家這兩年過得不易。
可之前江塵“敗家”,他自顧不暇。
等江塵開竅,他借出銀子,卻沒想到還是沒能留住人。
說了不少話,張常青才止住淚。
“有林哥,今日大年初一,我本不該來......可我實(shí)在沒了法子?!?/p>
江有林開口:“這事兒,你不找我我得怨你一輩子,當(dāng)年梅英妹子也幫了我不少?!?/p>
張常青用發(fā)黑的袖子擦了擦淚,從袖口摸出一小塊碎銀,
“今天來,一是把欠的銀子還一部分。”
江有林沒接,擺了擺手:“梅英的后事還得辦,你留著用?!?/p>
“然后,這兩天你在家守著,不用跑,我讓江田去給梅英打一副棺材。其他的瑣事,讓江塵去忙?!?/p>
“等來年開春化了凍,再將人葬下?!?/p>
張常青眼看又要掉淚,聲音發(fā)顫:“有林哥,多謝,多謝......”
“咱們不說這個(gè)?!?/p>
這大冬天土凍得發(fā)硬,沒辦法入土為安,只能先打一副棺材,將人停靈在家中。
直到張常青走了,江塵仍覺世事無常。
才一個(gè)多月,張常青就像老了十幾歲。
他到最后也沒說第二件事。
但江塵心里清楚,第二件事,就是請江有林幫忙料理妻子的后事。
妻子生前受了苦,他想讓妻子走的安穩(wěn)點(diǎn),起碼有一副薄棺,有一塊地可睡。
江有林直接應(yīng)下,也就不用他再開口了。
旁邊的江田見江塵一臉悵然,開口道:“這都是常事,今年冬天村中沒人餓死,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p>
入冬之后,村中來他們家上門借糧的人已經(jīng)不止三四撥了。
村中名聲不太差的,江有林也是能幫則幫。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覺得春秋勞作一年的人,不該在冬天餓死。
至于張三坡那種潑皮想來打秋風(fēng),只要擺出江塵的名號(hào),就能一句嚇走了。
“張叔家沒有子女,之前也幫過咱家不少,嬸子的后事,只能咱們搭把手?!?/p>
“行?!?/p>
其實(shí)也不算復(fù)雜。
不過是準(zhǔn)備一口薄棺材,買些黃紙,又請了村中神婆唱道送靈。
之后在張常青家中布置了簡單的靈堂后,
如今土凍得生硬,也只能先在家中停靈到開春。
江塵兄弟倆臨走時(shí),又把家中余下的粟米給張常青拿來些,約莫十七八斤,加上他原本的糧食,足夠張常青過到開春了。
在張常青的千恩萬謝中,二人才離開。
出了這么一檔事,家里的年味頓時(shí)淡了不少。
其實(shí)本就是荒年,整個(gè)三山村,也只有江家和陳豐田家能有點(diǎn)年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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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天色剛亮。江能文一溜煙就爬了起來,套上已有些發(fā)黑的新衣,拔腿就往外跑。
這些天,因?yàn)橛袀€(gè)能獵狼的二叔,他雖說年紀(jì)小,卻成了村中的孩子王。
可江能文還能沒跑出門,就被江田一把薅住:“今天不準(zhǔn)出去,有事跟你說!”
“爹!”江能文一臉委屈,“我跟大牛他們說好了,今天要去大槐樹那邊跳羊!”
“今天不準(zhǔn)去?!苯锏恼Z氣沒有半點(diǎn)商量的余地。
“我都和他們說好了的!”
江能文更委屈了,轉(zhuǎn)頭看向坐在床邊、跟姐姐一起做針線活的陳巧翠。。
陳巧翠將針頂過鞋底:“聽你爹的?!?/p>
江能文頓時(shí)失了所有希望,哀嚎一聲。
江田輕笑一聲,開口問道:“你想不想跟你二叔一樣厲害?”
“想!當(dāng)然想!”自從二叔獵回狼王,二叔就成了他心里最厲害的人。
“那我教你本事,讓你變得跟二叔一樣厲害。”
“真的?”江能文立馬激動(dòng)起來。
可轉(zhuǎn)念一想,發(fā)現(xiàn)了問題:“那不該是二叔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