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中年婦女輕笑了一聲,打量著夏風道:“我看你這身穿戴,就是從大地方來的,不了解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
“老話都講,不干不凈,吃了沒病,祖祖輩輩的人都是這么過來的?!?/p>
“再說,去縣里找誰?。磕强h太爺,是我們這小老百姓說見就見的?”
正說著,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很快,房門一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中年男子先是打量了夏風和邵陽二人幾眼,隨后才沖中年婦女道:“他們是干什么的?”
中年婦女扭頭看向中年男子,急忙開口道:“張村長啊,他們是路過的,在我這吃個飯?!?/p>
張村長聞言,點了下頭,隨后又看了一眼停在門口的切諾基,打量著夏風和邵陽二人道:“兩位小同志,你們是……”
夏風淡淡一笑道:“村長,我們就是路過這里,要去永安縣城辦點事,正好趕上中午,餓了,正好看見這有個飯店,就進來吃一口?!?/p>
張村長這才點了下頭道:“哎呀,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實在沒啥吃的,說是飯店,其實,就是孤兒寡母的,沒啥生計來源。”
“誰家有個婚喪嫁娶的,讓她過去幫幫忙,炒炒菜,張羅張羅,給兩個零花錢。”
“條件是簡陋了點,你們也別挑?!?/p>
夏風點了下頭道:“沒事,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下午能趕到縣城,把事辦了,比什么都強。”
說話間,夏風邁步坐回到了圓桌前,掏出香煙來,給張村長也發(fā)了一支。
“謝謝!”
張村長雙手接過夏風遞過來的煙卷,先是聞了一下,隨后就夾在了耳朵上,然后,從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包蝙蝠,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
別看夏風這八塊錢的紅塔山在江寧不算什么,但到了這,絕對是難得抽上的好煙了。
明顯張村長不舍得抽啊。
看了一眼他手里八毛錢一包的蝙蝠煙,夏風心里五味雜陳。
“張村長,我聽說咱們村的水井,去年就干了,怎么縣里不給打井嗎?”
夏風掏出打火機,幫張村長點燃了香煙之后,隨口問道。
張村長眉頭一皺,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夏風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哦,沒什么,我們公司打算在這附近建個養(yǎng)豬廠,但是沒有水源,清理起來太麻煩,我們這次去縣里,就是批手續(xù)的?!毕娘L隨口編了句謊,十分自然的說道。
張村長這才重重的點了下頭道:“唉,縣里哪有錢吶,只能靠村里自籌資金,但是……難吶?!?/p>
說到這,張村長也沉沉的嘆了口氣。
又閑聊了一會,張村長見夏風和邵陽都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便轉身走了。
直到張村長走遠,夏風才若有所思的沖中年婦女道:“我看這個張村長,臉色紅潤,生活應該過得不錯啊?!?/p>
雖說張村長的臉上,也有不少塵土,看上去臟兮兮的,但是,夏風從他的面色上,卻能看得出來,這個人,與其他的村民截然不同。
那張臉,雖然黑了點,但是,他的嘴唇十分紅潤,與這一路上,夏風見到的其他村民,嘴唇微白,甚至有些干裂相比,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這就說明,這個人平時的生活水平,絕對不是這些村民可比的。
“唉,人家是村長,家里不光有一片好地,逢年過節(jié)的,鄉(xiāng)里還發(fā)東西的,米面糧油,豬肉棒子,人家家里應有盡有,我們哪能比得了啊?!?/p>
說話間,中年婦女端著兩碗面魚,放在了桌子上,隨后又端來了兩碗羊雜湯。
夏風往碗里看了一眼,里面只有幾根羊肚,連一根肉絲都沒有。
湯碗上漂著一層辣椒面,熱氣升騰之下,還真有一股香味。
一邊吃著面魚,喝著羊雜湯,夏風一邊沖中年婦女道:“咱們縣不是貧困縣嗎?怎么逢年過節(jié),還發(fā)豬肉半子???”
中年婦女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就不是咱一個小老百姓能管的了,你們先吃,我把孩子的棉褲縫縫?!?/p>
夏風見狀,也不好再多問什么了。
吃完飯,夏風直接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了桌子上道:“大姐,給你飯錢,不用找了,剩下的,給孩子買點吃的吧!”
說完,便和邵陽一起,推門走出了飯店。
中年婦女一直追到了門口,沖夏風道:“我怎么能收你這么多錢呢?兩碗面魚,兩碗湯就三塊錢,這……這也太多了……”
夏風只是沖中年婦女笑了笑,便拉開車門,坐進了車里。
邵陽緩緩發(fā)動車子,一直到走出老遠,中年婦女還站在門口,手里捧著那一百塊錢,呆呆的看著夏風的車子走遠。
走出去好一段路,邵陽才發(fā)現(xiàn),自從上車之后,夏風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
“怎么了,中午沒吃好???”
邵陽無奈的笑道:“沒辦法,就那個村的情況,你覺得她會準備羊肉嗎?屋里連個冰箱都沒有,她怎么儲存吶?!?/p>
夏風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氣道:“全村都在溫飽線上掙扎,村長吃的滿面紅光?!?/p>
“好啊,非常好?!?/p>
說完,夏風便緊了緊衣襟,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道:“先不要急著去縣里,繞繞路,今天晚上八點前,趕到縣中心鎮(zhèn)就行?!?/p>
邵陽聞言,點了下頭道:“好!”
整個下午,夏風一連轉了二十幾個自然村,走了兩個鄉(xiāng)鎮(zhèn)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窮!
已經是九八年了,居然還有兩個村子的民房,大多都是用黃泥和草砌的。
放在江寧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那都屬于是危房了。
早在去年,就由政府出資,全部翻新重建了。
可是到了這,夏風真是有了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好像又回到了自已七八歲,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月了。
尤其是這一路上,好多地方,連電話信號都沒有。
甚至還有些自然村,沒能實現(xiàn)家家通電。
真應了葉書琴的那句話,通訊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
可是就在夏風和邵陽的車子,開進中心鎮(zhèn)的時候,瞬間就被眼前的一棟建筑給震驚到了。
只見一個飄搖著紅旗的大院里,一棟小型的“白宮”,金碧輝煌的傲立在中心鎮(zhèn)的中心大街上。
與周圍高矮不一,破敗陳舊的樓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仿佛那棟建筑與整個中心鎮(zhèn)都割裂開來,如同兩個世界。
看了一眼掛在大院門口,“永安縣人民政府”的牌匾,夏風把后槽牙都咬得咯咯直響。
“喪盡天良也不過如此了!”
夏風深吸了一口氣,沖邵陽道:“找個旅店住下,我沒什么胃口,晚飯你自已解決吧?!?/p>
說完,夏風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扔給了邵陽。
“一棟辦公大樓而已,又不是誰的私產呢,至于這么生氣嗎?”
邵陽苦笑著勸了一句。
“那踏瑪是民脂民膏!”
夏風瞬間就怒了,指著永安縣的辦公大樓,怒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