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她離開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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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祝憐青寫在日記本上的第一句話。
晚上七點,月落星沉,南城內(nèi)一片燈光輝煌,遠處街景被襯得更加絢爛奪目。
祝憐青疲憊地打開門,走到玄關(guān)處,屋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院子外的暖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客廳。
家里清清冷冷,沒有一絲人間氣息。
祝憐青扯動領(lǐng)帶的手一頓,陡然意識到江梨走了。
再也沒聽到那聲:“你回來啦!”
愣了好幾秒后,祝憐青掏出手機下意識地想給她發(fā)消息,下一秒,看見發(fā)出的消息前面綴著紅色感嘆號。
江梨把他拉黑了,或者重新?lián)Q了一個沒有他聯(lián)系方式的手機號。
祝憐青哂笑了聲,煩躁地扯下領(lǐng)帶扔在地上。
他想,江梨果然還是沒意識到自已是故意放走她,就會這樣一直沉浸在喜悅里,沒有那么多煩心事。
做完晚飯,祝憐青還是習(xí)慣性地擺出兩副碗筷,望著她的空碗發(fā)呆。
若是江梨還在身邊肯定會吵著鬧著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吃到自已不喜歡卻已經(jīng)咬了一口的食物會壞心眼地放進祝憐青的碗里。
“這個給你吃,嘿嘿~”
祝憐青想著,忽地笑了,嘴里的米飯味如嚼蠟,潦草吃完一頓飯,簡單收拾后回到臥室。
空蕩得可憐。
他的視線掃過江梨放在床邊的兔子抱枕,目光又落在陽臺的躺椅上,江梨最喜歡躺在那里曬太陽。
祝憐青轉(zhuǎn)過身去,拿著一身睡衣走進浴室。
洗漱完,拿過手機打開自已賬號里的唯一關(guān)注:榴蓮少女。
江梨的社交媒體賬號的IP地址一直在變化,從南城到韓國,最后停在了奧地利。
此刻,她應(yīng)該準備下火車前往哈爾施塔特小鎮(zhèn)上找個地方住下。
南城和奧地利哈爾施塔特小鎮(zhèn)相差七個時區(qū),這會的小鎮(zhèn)上正是艷陽高照的時候,飛了一天的路程,她應(yīng)該很困。
一輛銀灰色火車從維也納開往哈爾施塔特小鎮(zhèn),窗外綠色麥田和紅色屋頂小屋交錯呈現(xiàn)在眼前。
江梨開心地望著美景,隨手拍了幾張照。
她終于來到了哈爾施塔特小鎮(zhèn)。
在時家的管家?guī)椭伦饬艘婚g屋子。
時管家是位年近五十的女性,一頭金發(fā),卻是華人長相,溫柔笑著:“梨梨小姐叫我溫蒂就好,這里的居民大部分用德語交流?!彼nD下,不太確定地問:“你……”
江梨笑了笑:“我會說英語?!?/p>
此外,還帶了翻譯器,日常交流沒有一點問題。
溫蒂一臉慈愛地望著江梨:“那很棒,先跟我去看看住處。”
“你租的房子鄰居是位年邁的新加坡華人,她不僅會說中文、英語還會些德語,平日里遇到什么問題都可以找她幫忙?!?/p>
江梨羞赧地問:“這樣不會打擾她么?”
溫蒂溫柔地搖頭:“不會,她是位獨居老人,很希望有人陪她說說話?!?/p>
“你租的房子也屬于她?!?/p>
江梨揚起一絲笑意:“那我可以順便請教一下德語?!?/p>
“這里就是。”
江梨拖著行李箱站在米白色尖頂小屋門前,墻角的一棵樹順著墻面攀生著,枝椏帶著樹葉一路伸展將二樓的窗戶纏繞住,又繼續(xù)延伸在屋頂四處散開。
溫蒂敲了敲門:“尤利婭,你想見的女孩來了~”
尤利婭開門,微笑著走上前給溫蒂一個擁抱,轉(zhuǎn)頭又給江梨一個大大的擁抱,側(cè)過臉輕輕貼向她的右臉,隨即轉(zhuǎn)向左頰也貼了下:“噢~歡迎,勇敢的小孩~”
尤利婭六十歲的年紀,皮膚黝黑,帶著一副老花眼鏡,身上穿著一套花邊拼接的藍色波西米亞長裙。
“快進來。”
“還是熱可可?”尤利婭問溫蒂。
“不用?!睖氐倥ゎ^準備離開,“我把她安全送過來就行,對了,她或許需要一杯藍弗朗克,坐了一天的飛機火車。”
尤利婭心疼地看著江梨:“行,你先忙去吧?!?/p>
江梨笑著:“尤利婭奶奶?!?/p>
尤利婭立刻倒上一杯藍弗朗克推到江梨面前:“嘗嘗葡萄酒,好孩子?!?/p>
江梨輕抿一口,眼睛瞬間亮起:“謝謝,真的很好喝~”
尤利婭拉過江梨的行李箱:“走,我們先去看看臥室,還有廚房、客廳,或許你會很喜歡?!?/p>
“謝謝。”
“對了,以后早飯、午飯、晚飯都需要你自已準備,這間屋子是你的,平日里我是不會過來的,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和奶奶提,不需要含蓄地問?!?/p>
“奶奶以前遇見的華人說話都很拐彎抹角。”
江梨嘿嘿一笑,快步跟上尤利婭:“奶奶喊我阿梨就好,或者奧蘿拉?!?/p>
尤利婭驚喜地回頭望了眼江梨:“Aurora?太陽神的女兒?”
江梨的臥室在二樓,推開窗外便能望見對面翡綠色的哈爾施塔特湖,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群峰,眼前的窗戶邊緣爬滿了樹葉,放置的陶罐里種著天竺葵。
江梨環(huán)視一圈臥室,非常滿意這里的居住環(huán)境,和尤利婭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
尤利婭笑得十分開心,臨走前依依不舍地給她一個擁抱:“我在家里很空閑,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奶奶帶你出去逛逛,附近的巴德伊舍小鎮(zhèn)也很好玩?!?/p>
江梨小雞啄米般點頭,“我肯定會去的!”
收拾完臥室,窗外的風(fēng)吹進來,江梨倒在床上睡得香甜。
祝憐青躺在床上,還是習(xí)慣性地摸了摸江梨的位置,撈進懷里的只有微涼的空氣。
江梨,江梨,江梨。
我討厭你離開。
祝憐青翻開日記本,上面只有一句話,盯著它卻想起江梨從前的日記本上寫滿各種事。
江梨最討厭他逼著自已念上面的內(nèi)容,可他更討厭江梨忘記她曾經(jīng)那么愛他。
明明為他做過那么多事,憑什么說不愛就不愛,說放下就放下?
他要讓江梨永遠記得,她曾經(jīng)有多愛自已。
可現(xiàn)在,那本日記本早已不知去向,連人也消失在懷里。
家里安靜得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響,就好像無人居住一樣。
祝憐青深吸一口氣,抱過江梨的枕頭,上面還殘留江梨的體香和洗發(fā)水的味道。
離開她的第十七個小時,祝憐青失眠了,只能抱著江梨的枕頭,聞著熟悉的味道才能勉強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