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后,虎門碼頭。
清晨的虎門碼頭籠罩在薄霧中,咸濕的海風卷著柴油味撲面而來。
李湛站在泊位前,看著工人往貨輪上搬運最后幾個集裝箱。
唐世榮一身休閑西裝,金絲眼鏡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身后站著五六個心腹,還有那支柬埔寨雇傭兵——
這些白爺高價圈養(yǎng)的亡命之徒如今成了他開拓海外的班底。
\"都安排妥當了?\"李湛遞過一支煙。
唐世榮接過煙,沒點燃,只是夾在指間把玩,
\"蔣叔會幫你穩(wěn)住局面,他兒子管著走私線的賬本,都是可靠的人。\"
蔣叔就是之前去給南城書和遞話的那個中年人。
他是白家的老人,對白家的地盤和產業(yè)了如指掌。
這兩周里,兩人已經完成了地盤交接。
白家的夜總會、賭檔照常營業(yè),都還是原來的負責人。
李湛只往每個場子安插了兩個心腹盯場。
他知道,融合需要時間,操之過急只會適得其反。
白家留下來的這些明面上的產業(yè),其實這些都不算什么。
真正值錢和關鍵的是那條走私線——
在東莞,尤其是長安、虎門這些臨海地帶,
密布的河海碼頭和發(fā)達的制造業(yè),讓走私成了暴利行當。
成品油、進口香煙、汽車零部件、電子元件——
這些高關稅商品,轉手就是翻倍的利潤。
白家經營多年,早就在上下游打通了關節(jié)。
從進貨到分銷,整條線都運作得滴水不漏。
李湛和唐世榮這兩周也在討論這條線,
無論如何都要確保這條線安全通暢的運轉下去。
具體過程由蔣家父子全權負責,但最后都由李湛說了算。
既給了李湛控制權,又給唐世榮自已留了條財路。
汽笛聲響起,唐世榮拎起登船箱,\"走了。\"
李湛突然問,\"真不打算回來了?\"
唐世榮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投向遠海,
\"這里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
他拍了拍李湛的肩膀,
“好好保重,估計我會在泰國等你?!?/p>
貨輪緩緩離港,碾碎晨霧駛向公海。
李湛佇立良久,直到船影消失在水平線上。
如今的長安,中部是九爺的鳳凰城,南部殘存的南城勢力茍延殘喘,
而李湛——
這個半年前還住在出租屋的打工仔,
在吃下白家的地盤后已經成長為長安地下不可忽視的一股勢力。
他轉身走向奔馳車,手機震動起來。
蔣叔發(fā)來短信:
\"湛哥,今晚的船到了,要不要親自驗貨?\"
李湛回復得干脆,\"按老規(guī)矩辦。\"
這段時間他不會立刻插手白家原來的各項業(yè)務,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車窗升起時,他最后看了眼碼頭。
晨霧中的港口吞吐著無數財富,吊車如同鋼鐵巨獸般矗立。
李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長安只是開始,等那里塵埃落定——
下一個,就是虎門。
——
回到長安,新銳娛樂二樓辦公室。
李湛推門進去,隨手將外套掛在門后。
辦公室里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老周和水生站在白板前,
眉頭緊鎖地盯著上面密密麻麻的跟蹤記錄和照片。
李湛走到白板前,目光掃過那些用紅筆標記的路線圖和時間節(jié)點。
\"還是沒什么發(fā)現嗎?\"
李湛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煩躁。
三個星期過去了,還是張局這邊還是沒有任何進展。
水生搖搖頭,指著白板上的照片,
\"這三周我們24小時輪班盯梢,
張局出了分局后沒有跟任何女性接觸過,真是奇怪。
難道這不好這一口?\"
現在要找一個人的問題,不外乎從錢和女人方向入手。
錢的話,目前他們沒有銀行方面的渠道,只能集中力量從女人方向尋找。
他頓了頓,\"難道他的情人就在分局里?\"
李湛也是眉頭一皺,
\"我問過趙隊,
這么多年他們從沒發(fā)現張局跟分局里哪個女同事走得特別近。\"
他點了支煙,\"連他的內勤、司機都是男的。\"
老周抱著手臂,臉色陰沉,
\"另一組人跟蹤他的家人兩周了,也是毫無收獲。\"
他指著另一塊白板,
\"他老婆、兒子最近都規(guī)矩得很,
連麻將都不打了,簡直像收到了什么風聲。\"
辦公室里一時陷入沉默。
李湛吐出一口煙圈,瞇眼看著白板上張局的照片。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面容嚴肅,警服筆挺,怎么看都是個正直的警察形象。
\"繼續(xù)盯。\"
李湛掐滅煙頭,\"我不信他真的這么干凈。
只是我們還沒找到而已。\"
\"誰說男人只能找女人的?\"
花姐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驚得三人同時轉身。
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在門口,正倚著門框,目光銳利地盯著白板。
李湛手里的煙頭差點掉在地上。
老周和水生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
三個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僵在原地。
一語驚醒夢中人。
辦公室里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片刻后,水生突然轉身,
快步走到茶幾前,在一堆散落的照片中快速翻找。
\"我就說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喃喃自語,手指在照片堆里翻動,\"原來是我們想岔了方向。\"
\"沒想到啊,這個張局...\"
李湛恍然大悟,正要上前給花姐一個擁抱,卻突然頓住了。
本來還笑著的花姐,表情怎么看怎么別扭。
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刻意。
那雙總是含情帶笑的桃花眼里,此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厭惡、自嘲,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
李湛敏銳地察覺到什么,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花姐?\"李湛輕聲喚道。
花姐猛地回神,
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又恢復了那副風情萬種的模樣,
\"怎么?
發(fā)現新大陸就激動成這樣?\"
她踩著高跟鞋走向白板,隨手拿起記號筆在司機照片上畫了個圈,
\"你們派一隊人手去跟跟他,說不定會有驚喜。\"
但李湛分明看見,她轉身時手指在微微發(fā)抖。
\"你們看這個。\"
這時,水生從照片堆里抽出一張,展示在眾人面前。
照片上,張局剛下車,司機正遞過公文包。
在那一瞬間,兩人的笑容明顯不同于尋常的上下級關系——
張局嘴角的弧度太過柔和,司機眼中的神采也過分熱切。
更微妙的是,兩人遞接公文包時,手指明顯有過刻意的觸碰。
辦公室里的幾個人盯著照片,不約而同地苦笑出聲。
\"真是沒想到...\"
李湛坐回沙發(fā),揉了揉太陽穴,\"還是花姐厲害。
水生,你馬上安排...\"
他抬頭想說什么,卻發(fā)現花姐已經不在房間里。
透過半開的門縫,只看到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李湛猛地站起身追到門口,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喊出聲。
走廊燈光下,
那個踩著高跟鞋的窈窕身影,
和當初他在燒烤攤第一次遇見時一模一樣——
挺直的背脊,優(yōu)雅的步伐,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寂寥。
就像那晚她一個人喝悶酒時,
明明坐在最熱鬧的夜市,卻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