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蓮花小區(qū)的公寓里已經(jīng)熱鬧非凡。
李湛剛沖完澡,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
就看到莉莉和菲菲正跪坐在客廳地板上,跟幾個巨大的行李箱和塞得滿滿的購物袋“搏斗”。
“湛哥,快來幫忙!”
莉莉額頭沁著細汗,指著地上那一大堆東西,
“這些佛山盲公餅、東莞臘腸、廣式糕點…
怎么塞都塞不下了!”
菲菲也嘟著嘴抱怨著,
“就是啊,還有這些給阿姨買的滋補品,給叔叔買的煙酒…
湛哥,我們是不是買太多了?”
李湛看著地上那堆成小山的年貨,哭笑不得。
這時,門鈴響了。
菲菲跑去開門,只見花姐和小夜站在門口。
花姐依舊是一身得體的羊絨大衣,
手里提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和一個裝著早點的紙袋。
小夜則是一貫的利落風格,
黑色羽絨服,背著一個雙肩包,手里也提著一個行李袋和豆?jié){油條。
“都收拾好了嗎?給你們帶了早點?!?/p>
花姐笑著走進來,看到地上的“盛況”,也愣了一下,隨即掩嘴輕笑,
“你們這是要把整個廣東的特產(chǎn)都搬回去呀?”
小夜沒說話,嘴角似乎微微抽動了一下。
李湛看著眼前這四個風格各異,卻都明艷動人的女人,
再想到老家那邊還有阿珍、小文和小雪在等著,頓時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
他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這下好了,湊一桌麻將還能剩三個端茶倒水的…
我真不知道我爸媽看到這陣仗,會是什么表情?!?/p>
花姐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她將早點放在桌上,走到李湛身邊,輕輕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語氣帶著安撫和一絲調(diào)侃,
“怎么,現(xiàn)在知道發(fā)愁了?
當初招惹我們的時候,可沒見你這么瞻前顧后的?!?/p>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
“放心吧,阿姨叔叔那邊,我們自有分寸,不會讓你難做的?!?/p>
莉莉也湊過來,挽住李湛另一只胳膊,撒嬌道,
“就是嘛,我們保證乖乖的!”
菲菲和小夜雖然沒說話,但眼神里也表達著同樣的意思。
李湛看著她們,心里的那點忐忑忽然就煙消云散了。
他咧嘴一笑,恢復了往常的痞氣,大手一揮,
“管他呢!
《鹿鼎記》我爸媽又不是沒看過,韋爵爺不就有七個老婆嘛。
咱們這還算克制的了。
走走走,先吃早飯,然后出發(fā)!”
眾人被他這歪理逗笑,氣氛頓時輕松起來。
匆匆吃完早餐,一行人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樓。
大牛已經(jīng)開著一輛黑色的七座商務車等在樓下,
見到這陣勢,饒是他見慣了場面,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師兄…這…”
大??粗鴰缀醢押髠湎浜秃笞徊糠侄既麧M的年貨,有些無語。
“別這那的了,趕緊幫忙裝車!”
李湛笑著踹了他屁股一腳。
一陣忙碌后,總算把所有人和行李都塞進了車里。
李湛坐在副駕駛,花姐、小夜、莉莉、菲菲四人坐在后排。
車子雖然寬敞,但坐了這么多人,又堆了這么多東西,也顯得有些滿滿當當。
大牛系好安全帶,發(fā)動車子,
黑色的商務車緩緩駛出蓮花小區(qū),匯入了清晨的車流。
李湛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次回鄉(xiāng),比之上次,陣容可謂“豪華”了數(shù)倍。
他知道,這次回家,注定不會平靜了。
但看著車內(nèi)后視鏡里映出的幾張如花笑靨,他的心中又充滿了底氣和無邊的暖意。
車輪滾滾,向著家的方向,向著那片熟悉的山水,疾馳而去。
——
天剛蒙蒙亮,
一層薄薄的晨霧如同輕紗般籠罩著東莞。
李湛的七座商務車駛出蓮花小區(qū),匯入街道,
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種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氛圍。
平日里車水馬龍、喧囂不息的長安鎮(zhèn),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許多工廠已經(jīng)大門緊閉,貼上了春節(jié)休假的告示。
街道空曠了許多,
但剩下的車流,卻都帶著一種明確而急切的方向感——出城。
這是一場舉世罕見的、刻在中國人基因里的周期性遷徙。
數(shù)以億計的人,如同候鳥,
從他們奮斗的沿海工廠、城市樓宇中飛出,不顧一切地飛回那個被稱為“老家”的巢穴。
車子駛上通往高速的主干道,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前方,是一條由各色車輛組成的、緩慢移動的長龍。
“今天車還真不少?!?/p>
大牛握著方向盤,嘀咕了一句。
李湛靠在窗邊,目光投向窗外。
他的黑色奔馳商務車在車流中還算舒適,
但周圍更多的,是各式各樣承載著歸家夢的交通工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摩托車大軍”。
一輛輛飽經(jīng)風霜的男裝摩托,被改造成了移動的堡壘。
車頭掛著沉甸甸的編織袋,后座兩側綁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
有的甚至橫架著扁擔,挑著鍋碗瓢盆。
騎手們?nèi)蔽溲b,頭盔、厚手套、反光背心,
后座上坐著同樣包裹嚴實的女人,懷里緊緊摟著睡眼惺忪的孩子。
孩子的臉被風吹得通紅,卻依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那一輛小小的摩托,幾乎承載了他們?nèi)康募耶敽鸵荒甑氖斋@,
在寒風中堅定地向著北方、向著西部,任何一個有家的方向駛去。
明知路途遙遠,艱辛無比,但“回家”這兩個字,就是最強的驅(qū)動力。
“看著他們,真不容易?!焙笞幕ń爿p聲感嘆,
她管理夜場,見過太多離鄉(xiāng)背井來打工的年輕人,更能體會這份不易。
“再不容易,也得回啊?!?/p>
李湛淡淡地說道。
他想起了半年前,自已也是這茫茫人海中的一員,
擠在氣味混雜的長途大巴里,懷揣著對未來的各種期望來到東莞。
除了摩托車,更多的是擠得滿滿當當?shù)拈L途大巴和小轎車。
大巴的車窗緊閉,隱約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人頭。
小轎車的后備箱無一例外地高高翹起,里面塞滿了帶給親人的年貨——
整箱的水果、本地的特色糕點、給孩子買的新衣服新玩具。
每一輛車,都是一個濃縮的鄉(xiāng)愁單元。
高速路口,交警在忙碌地疏導交通,設立了臨時的休息點和熱水供應處。
那些騎摩托的歸家人會在這里稍作停留,
喝口熱水,搓搓凍僵的手,然后繼續(xù)踏上漫漫征途。
他們的臉上,沒有太多的疲憊,反而洋溢著一種即將到家的期盼和興奮。
“我們中國人啊...”
李湛忽然開口,像是在對車里的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在外面拼死拼活,掙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想看怎么帶回家,怎么讓家里人過個好年。
房子可以租,但年,必須回自已的家里過?!?/p>
莉莉和菲菲看著窗外那輛載著一家三口的摩托車消失在車流中,若有所思。
她們從小在小城市里長大,
雖然也體會過春運的擁擠,卻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這種近乎執(zhí)念的歸家之情。
小夜依舊沉默,但目光也久久追隨著那些摩托車手的背影。
車子隨著車流,緩慢卻堅定地向前移動。
太陽漸漸升高,驅(qū)散了晨霧,金色的陽光灑在這條蜿蜒的歸家之路上。
引擎的轟鳴聲、偶爾的喇叭聲、以及那無聲卻磅礴的思鄉(xiāng)之情,
共同交織成一首獨特的、只屬于中國農(nóng)歷年末的交響曲。
李湛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他的歸途,比窗外大多數(shù)人要舒適得多,但那份對家的渴望,并無二致。
無論在外是龍是蟲,家,永遠是最終的方向。
這條擁堵的路,承載的是億萬中國人最樸素、最堅定的情感——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