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中午,
港島,淺水灣。
一棟依山傍海的白色豪宅靜謐地矗立在晨曦中。
巨大的落地窗將維多利亞港的海景盡收眼底,
這里遠離市區(qū)的喧囂,彰顯著主人非同一般的財富與地位。
書房內(nèi),
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后翻閱著財報。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灰色中式褂衫,
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鬢角染著幾縷不易察覺的霜白。
他面容清癯,眼神沉靜,看不出多少情緒,
但微微抿起的薄唇和眉宇間那道深刻的豎紋,透露出常年發(fā)號施令積累下的威嚴(yán)。
他便是陳家的當(dāng)代掌舵人,陳光耀。
在他身旁,垂手侍立著兩人。
左邊是一位穿著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zhì)精干的中年人,
他是陳光耀的私人助理兼智囊,阿忠。
右邊則是一個身材精悍、穿著 Polo 衫、眼神銳利如鷹的光頭男子,
他是負(fù)責(zé)陳家地下事務(wù)的“東興社”實際掌控人,綽號“鬼添”。
就在這時,
書房門被輕輕敲響,
老管家福伯步履略顯急促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爺...”
福伯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出事了。
天佑少爺…昨晚在蘭桂坊,跟人發(fā)生沖突,被...被帶走了。”
陳光耀翻動財報的手指微微一頓,緩緩抬起頭,
目光如兩道冷電射向福伯,
“說清楚。”
“昨晚少爺在蘭桂坊跟蘇家那個蘇梓睿帶的一伙人起了沖突,
是…是和蘇家一起的幾個內(nèi)地來的人動的手,最后少爺被那幾個內(nèi)地人叫的人帶走了。
少爺?shù)膸讉€朋友剛被放回來,正在外面?!?/p>
福伯簡明扼要地匯報。
陳光耀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只是淡淡道,
“讓那幾個廢物進來?!?/p>
很快,
幾個驚魂未定、臉上還帶著宿醉和恐懼的紈绔子弟被帶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那個染著金發(fā)、昨晚被李湛一腳踢飛的青年。
“陳、陳伯伯…”
金發(fā)青年聲音顫抖。
“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說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細(xì)節(jié)?!?/p>
陳光耀的語氣平靜得可怕。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
添油加醋地將昨晚沖突的過程說了一遍,
重點渲染了李湛如何囂張跋扈,如何不把陳家放在眼里。
陳光耀靜靜地聽著,
當(dāng)聽到兒子被抬進了面包車后,眼中才閃過一絲極淡的冷芒。
“也就是說...
是蘇敬棠從東莞請來的那個小子,動的手?”
陳光耀確認(rèn)道。
“是…是的,陳伯伯,就是他!
完全不講規(guī)矩...上來就直接動手?!?/p>
金發(fā)青年連忙點頭。
陳光耀忽然站起身,緩步走到金發(fā)青年面前。
就在青年以為他要安撫自已時,陳光耀猛地抬手——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
直接將金發(fā)青年扇倒在地,嘴角瞬間破裂,滲出血絲。
“廢物?!?/p>
陳光耀掏出一塊白色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臟東西,
“帶著天佑出去惹是生非,出了事卻自已跑回來。
滾出去...”
另外幾人嚇得面無人色,連滾爬帶地逃離了書房。
書房內(nèi)重新恢復(fù)寂靜。
陳光耀坐回椅子上,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失望,
“天佑這個蠢貨…
我早就告誡過他,香港不是他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
每天只知道玩女人、爭風(fēng)吃醋,總有一天會出事...”
他對自已兒子的秉性了如指掌。
片刻后,他睜開眼。
那絲疲憊已消失無蹤,眼底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靜,所有情緒都收斂得滴水不漏。
“不過…”
他冷哼一聲,
“就算你是過江猛龍。
初來乍到,就敢用這種明目張膽的手段綁走我陳光耀的兒子…
也太不把我陳家放在眼里了?!?/p>
他沒有暴怒,更沒有立刻喊打喊殺。
多年的商海沉浮與地下博弈告訴他,輕視任何對手都是致命的。
“鬼添。”
他看向光頭男子。
“耀叔?!?/p>
鬼添立刻躬身。
“第一,動用所有關(guān)系,立刻給我查清楚這個李湛的所有底細(xì)!
他在東莞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背景、手下有什么人?
越詳細(xì)越好!”
“明白!”
“第二,當(dāng)時蘇家那小子也在場?”
陳光耀目光轉(zhuǎn)向阿忠。
阿忠推了推眼鏡,
“是的,老爺。
根據(jù)描述,蘇梓睿全程在場,并且事后是由他帶著李湛等人離開的。
這里面…是否有蘇家的指使,需要查證?!?/p>
陳光耀眼中寒光閃爍...
蘇敬棠那個老狐貍,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想借這把刀來試探我陳家?
“阿忠...”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
“你親自去一趟警務(wù)處,找助理處長以上的關(guān)系,
以商業(yè)糾紛和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為由,向他們施壓。
要求他們介入,至少要對李湛一行人進行限制和調(diào)查,給我們創(chuàng)造時間和主動權(quán)。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綁人?
在是在香港,不是他們內(nèi)地。”
他頓了頓,補充道,
“記住,分寸把握好,暫時不要提綁架,只說是嚴(yán)重的沖突和威脅。
我們要先看看,這條過江龍,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背后的蘇家,又準(zhǔn)備做到哪一步?!?/p>
“是,老爺!”
阿忠領(lǐng)命。
陳光耀揮揮手,讓兩人退下。
書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平靜的海面,眼神深邃...
——
就在香港波云詭譎,陳光耀沉著布局之時。
咫尺之隔的東莞長安,
鳳凰城一樓那間并不起眼的辦公室內(nèi),
雖然時值中午,
但冬日的陽光顯得有氣無力,透過百葉窗在室內(nèi)投下斑駁的光影。
蔣哥坐在主位,左右兩邊分別是新近投誠過來的白沙強和太子輝。
空氣中彌漫著煙草和緊張的氣息,
桌上攤開著一張詳細(xì)的東莞地圖,厚街與常平兩個區(qū)域被紅筆醒目地圈了出來。
“兩位大哥...”
蔣哥開口,聲音沉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湛哥臨走前把話擺在這里...
厚街的阿昌和常平的明哥,是最后兩塊硬骨頭,也是嗓門最大的。
湛哥的意思很明確,
這兩塊地,交給兩位來啃,算是給新加入的兄弟一份建功立業(yè)的彩頭。”
白沙強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眼神銳利,
“蔣生放心,厚街的阿昌,我跟他打交道十幾年,
他場子里有幾個耗子洞我都清楚。
這次,一定讓他乖乖閉嘴?!?/p>
旁邊的太子輝也冷笑著接口,
“常平的明仔,也是跟我打了多年的交道。
這次他這么不上道,那就讓他明白,現(xiàn)在的東莞,到底誰說了算!”
兩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他們投誠得晚,這次李湛不在,正是他們表現(xiàn)的最好機會。
若是連自家旁邊、知根知底的厚街和常平都拿不下來,
等李湛從香港回來,
他們恐怕就真的只能坐冷板凳了。
蔣哥看著兩人,心中同樣思緒翻涌。
這是他第一次被湛哥委以重任,獨當(dāng)一面,統(tǒng)籌如此重要的行動。
他清楚,湛哥的野心絕不會局限于東莞,未來必然更多精力放在香港乃至東南亞。
如果這次他能把后方打理得妥妥帖帖,
那么國內(nèi)這一大攤子事業(yè),極有可能就由他來總攬。
想到這里,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好!”
蔣哥一拍桌面,
“具體的行動計劃,就按我們剛才定的。
這次突襲,以兩位的人馬為主力,速戰(zhàn)速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大勇會帶一隊精銳在外圍策應(yīng),
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出手。”
他目光掃過白沙強和太子輝,語氣加重,
“湛哥要看的,是兩位老大清理門戶的決心和能力。
這一仗,必須打得漂亮,
不僅要拿下地盤,更要把昌哥和明哥的氣焰,徹底打掉!
這樣剩余那些鎮(zhèn)...也就好辦了。
我們爭取在湛哥回來之前,把整個東莞都拿下?!?/p>
白沙強和太子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明白!”
“一定不讓湛哥失望!”
三人再次俯身在地圖前,對行動細(xì)節(jié)做了最后的確認(rèn)。
窗外的冬日天色灰蒙,
午后的暖陽仍將三個為了各自前程和目標(biāo)而凝聚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長。
一場針對東莞最后抵抗勢力的鐵血清剿,已在夜色中悄然張開了網(wǎng)。
——
與此同時,
泰國,曼谷。
正午的陽光炙烤著嘈雜的街道,混合著香料、尾氣和潮濕空氣的味道撲面而來。
進哥兒穿著一件不起眼的灰色POLO衫,拎著一個簡單的行李包,
走進了一家位于巷弄深處、招牌略顯斑駁的小酒館。
酒館內(nèi)光線昏暗,與外面的酷熱形成鮮明對比,
只有寥寥幾個客人在角落里低聲交談。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靠窗的一個卡座。
一個穿著熨帖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亞裔男人,正悠閑地坐在那里,
手里攤開一份英文報紙,手邊放著一杯冰水,
氣質(zhì)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進哥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沉靜而堅定。
他知道,自已在泰國的布局,
就要從這個名叫唐世榮的男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