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shù)娜???/p>
馮辛宏垂著眼,神色莫測,江朝淵真的是王爺?shù)娜藛幔?/p>
他當(dāng)初遠在祁州時,就曾聽聞過江家七郎,那江家百年世家,三朝重臣,府中上下自詡風(fēng)骨極重世家顏面,江家七郎江朝淵卻是個另類。
他出生低鄙,流著妓子之血,江家遭政敵攻訐之后,才不得不將其認回府中,可他的生父江邢卻因此事連貶兩級染了污點。
江家對他厭惡至極,不肯承認他這個污穢賤種,讓其在府中活的下人不如,直至他不知為何入了江家老爺子的眼。
江家老爺子江崇丘將人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短短幾年,原本寂寂無名的江朝淵便在京中聲名鵲起,不及弱冠更是文武雙全,灼灼芝蘭。
永寧十二年,景帝于獵場遇襲,是江朝淵舍身救駕斬殺數(shù)敵,借此入了景帝的眼,不僅一躍成為朝中新貴,之后短短三年更是成了靖鉞司副尉。
江家七郎依舊與江家不睦,但在京中卻是風(fēng)頭無兩。
當(dāng)初王爺入京之時,這個江家七郎主動投誠,殺了靖鉞司之首奪權(quán),率人絞殺肅安公府逆賊,助王爺入宮軟禁圣駕,更率靖鉞司一眾鎮(zhèn)壓京中亂局,讓王爺手中那四萬大軍幾乎無用武之處便順利接管京中。
江崇丘因此氣急攻心吐血暴斃,江家視他為恥,將其逐出宗族。
江朝淵看似舍棄一切投奔了王爺,也對王爺助力頗多,可是馮辛宏卻始終記得,當(dāng)初他與王爺商議率兵入京,封鎖京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趁著肅安公府“謀逆”大亂,先行肅清京中那些頑骨。
左相齊膺,江家江崇丘首當(dāng)其沖,而且照著原本計劃,太子和景帝也會暴斃在付家那些逆賊手中。
可如今景帝病重,太子失蹤,江家那老東西雖然死了,其他人卻依舊重權(quán)在握,左相更是盤桓朝中與王爺抗衡。
王爺雖然看似占了上風(fēng),可和他們預(yù)計卻全然不同。
江朝淵他,是真心投奔王爺?shù)膯幔?/p>
“大人,江大人來了?!?/p>
門前有人回稟,馮辛宏二人都是看了過去。
江朝淵領(lǐng)著人進來時身上滿是潮氣,青色長衫濕了一截,長腿之下黑鞶靴底在地上留下泥星腳印,入內(nèi)后目光就落在吳德貴身上。
那戾然皺眉帶出的氣息,讓吳德貴心中一咯噔。
“江大人。”他連忙行禮。
江朝淵淡“嗯”了聲,就徑直走到側(cè)位坐下:“馮大人尋我?”
馮辛宏看他:“昨日的事可有線索了?”
江朝淵道:“怎么了?!?/p>
“你可知道外間那些傳聞?!?/p>
“知道。”
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的,街頭巷尾更是止不住的議論,江朝淵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以為馮辛宏是在問責(zé),壓了壓眉心開口道:
“外間謠言是有人趁亂攪渾水,意欲污了王爺名聲,替肅安公府翻轉(zhuǎn)逆名,但此事不好出手壓制。”
“天譴之說雖是謠言,卻最是能愚昧人心,若強行抓捕議論之人只會讓謠言傳得更快,眼下只有盡快抓住作亂之人,才能從根源解決此事。”
馮辛宏聽著他解釋,他自然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輕易動手,昨日目睹“天火”的人實在太多,抓一兩人根本解決不了事情,反會讓人覺得心虛,說不定還中了肅安公府那些人下懷,可是……
“江大人是當(dāng)真想要抓住作亂之人?”
江朝淵眉峰一沉:“馮大人什么意思?”
“我只是覺得奇怪?!?/p>
馮辛宏平著臉色,“江大人自四年前入靖鉞司后,就一路平步青云,從來就沒有查不出的案子,王爺入京之后,你先是獻策讓王爺把持朝堂,后更雷霆手段逼的左相他們接連受損,可入了這奉陵之后,你卻是屢次失手?!?/p>
“江大人,靖鉞司都是你的人,以你的本事,馬失前蹄這種事情不該發(fā)生在你身上,何況是一連兩次?!?/p>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么?”
“昨日的事,當(dāng)真是肅安公府那些余孽做的?”
馮辛宏看著陡然沉了眼的江朝淵,沉然說道,“王爺命你我出京,是為了盡快尋獲太子,江大人若是力有未逮,我可以幫你?!?/p>
江朝淵聽著他這番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想要直接奪權(quán)的話,突然笑了聲。
“你?”
上下掃了馮辛宏一眼,他面色平平,卻嘲諷至極,
“我若是力有未逮,馮大人是什么,不舞之鶴?”
“是你多此一舉鬧出天譴之事,讓肅安公府那些喪家之犬抓住了機會作亂,如今卻來道我無能?”
既然都沒了表面敷衍,江朝淵說話也失了客氣,眸中含著鋒芒。
“你到底為何要讓我對應(yīng)鐘尸骨動手,需要我直說嗎?”
“裕豐齋那日之后,奉陵各處都已經(jīng)嚴加看守,所有出入之路都被封鎖,凡是那日身有嫌疑之人被嚴加看守,肅安公府那些余孽只要人在城中,就絕對逃不出去。”
“前往茂州之路被阻,消息送不出城,玉璽更是拿不到手,太子他們只會比我們更急,就算不花些時間排查去找線索,他們也會比我們先穩(wěn)不住,偏你格外聰明擅謀?!?/p>
江朝淵聞長腿伸展時,人后靠在椅背上,話音戛然而止,但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譏諷之色卻又像是將什么都說盡了。
出京之前馮辛宏找陳王討要了后手,因著猜忌他處處作梗,之前讓他下手去動應(yīng)鐘的尸骨,到底是為了激怒肅安公府那些余孽,還是為了斷他退路讓他臭名滿身,他心中比誰都清楚。
“江朝淵!”馮辛宏一拍桌子起身。
江朝淵抬眼:“怎么,要翻臉?”
他緩緩收腿站起身來,高大身形直接壓了馮辛宏一頭,失了素日疏懶淡漠,眉眼間鋒芒煞氣,戾寒逼人。
馮辛宏臉皮一顫,原本生氣的念頭動搖了一瞬。
直接翻臉嗎?
太子還沒找著,若要動江朝淵,就得大動干戈,如今只是懷疑,到底沒有實證……
“小人王林,尋我家大人有要事?!?/p>
外面突然有人進來,卻是縣府衙門的人。
在旁看熱鬧的吳德貴連忙走出去了些:“你來干什么?”
那人急聲道:“大人,府衙來了個人,說是要找你?!?/p>
“找我?”吳德貴皺眉,“誰???”
“他說他叫李悟,榭安李家的李悟?!?/p>
吳德貴愣了下,榭安李家?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個李悟到底是什么人,廳中原本劍拔弩張的馮辛宏和江朝淵卻都是臉一沉。
太子生母,當(dāng)今皇后,就是出自榭安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