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和珍珍將白大嬸扶著坐下,眾人又說了幾句話,她的情緒才稍稍平復(fù)下來。
這些年實在太不容易了,如今案子平反,面對恩人她也是悲喜交加。
“今日咱們不分主客老幼,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算是為白大嬸慶賀了?!崩坐S笑著提議,“林公子說好不好?”
“好,十分的好?!绷株套约菏菦]有分別心的,但他沒想到雷鳶也是這樣的豪爽大方,只覺得她實在特別。
“林公子、雷四小姐,你們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我們自家準(zhǔn)備的都是些家常飯菜,但也是我們的一份心意?!笨蜅U乒竦男呛钦f,“有好幾樣是白大嬸做的家鄉(xiāng)菜,怪有特色的。”
“山珍海味也沒什么了不起,家常飯菜才最養(yǎng)人呢?!崩坐S開心地說,“我爹在軍營里都是和將士們吃一樣的飯菜,還得他們吃飽了,我爹才吃。我小的時候在隴西,也一樣吃大鍋飯,只覺得很好?!?/p>
雷政通的身份雖然不是十分顯赫,可雷家軍卻是大周朝出了名的能征善戰(zhàn)。
這都是因為雷政通作戰(zhàn)時身先士卒,平日里又與將士們同甘共苦。
所以將士們都樂于為其效力,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我就覺得四姑娘和旁的公侯小姐不一樣,”翠兒的娘笑道,“從來不會瞧不起我們這些平民百姓?!?/p>
林晏雖然沒有說話,可他也覺得雷鳶這一點實在難得。
如今大周風(fēng)俗澆薄,有些門第的人家往往嫌貧愛富,自恃高人一等,全然不顧先賢教誨,全然忘卻了百姓才是國之根基。
這一點實在令人心痛,可那些王公貴族卻毫不醒悟。
“林公子,婆子我先敬你一杯。我我為了沉冤昭雪奔波了好幾年,眼看著沒了指望,卻沒想到世間還有你這樣正直熱血的人。”白大嬸端起酒杯來,眼含熱淚向林晏說道,“若不是你風(fēng)雨無阻,百折不撓,一次次為我們申冤找證據(jù),我一個孤老婆子又能有什么辦法?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但愿老天有眼,讓我能有機會報償你的大恩大德吧!”
“白大嬸,你若是真想報答我,以后便好好生活,將兩個孩子撫養(yǎng)成人,如此也就算不辜負(fù)我的一番奔波了?!绷株坍?dāng)然是不要回報的。
他做這些事完全是為了行正道,既不是沽名釣譽,更不可能有白大嬸的回報。
“明日我便回老家去,先到玉姑他們父女兩個墳上去祭奠,也讓父老鄉(xiāng)親都知道,他們的確是被冤枉的。見見家里人,住上些日子收拾停當(dāng)了,便帶著兩個孩子再回京城來。”白大嬸道,“我們會好好活著的?!?/p>
第二杯酒又敬給雷鳶:“四姑娘,你真是個好姑娘。我會日日在佛前祝禱,求你一生順?biāo)炱桨玻率氯缫?。?/p>
“多謝白大嬸,佛家有云心誠則靈,有你為我祝禱,我定能逢兇化吉,平安到老?!?/p>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雷鳶臨走前把買好的禮物給了白大嬸。
“是些衣料和棉花,還有點兒路上吃的。你給自己和兩個孩子做身冬衣吧,眼看著天就冷了?!崩坐S送的都是能用的上的東西。
林晏也給白大嬸送了禮物,是兩本書,還有二十兩銀子的盤纏。
“這銀子你做路費吧!這兩本書給兩個孩子看看,若是能讀的進(jìn)去,以后到京師來,我可以送他們進(jìn)書塾?!?/p>
白大嬸千恩萬謝地收了,又感動地落下熱淚來。
湯媽媽在出門前就打點了兩大包袱的東西,悄悄向白大嬸說道:“大妹子,這里頭有我穿過的,也有沒穿過的衣裳,還有些布頭緞角,針頭線腦。你不嫌棄自己拿去穿用,或者是送給家里人都成,也能拿來做鞋做帽子?!?/p>
“老姐姐真是多謝你了,什么時候都想著我?!卑状髬鹁o緊抓著湯媽媽的手。
這些東西有錢人自然是看不上的,可對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卻實用得很。
隨后雷鳶和林晏便都告辭離開,雷鳶上車前,林晏叫住了她。
“林公子還有什么事?”雷鳶回過頭問。
林晏卻向她十分莊重地深深行了一禮:“雷四姑娘,白大嬸家的案子多虧了你。在下銘記五內(nèi),終身感佩。只是身份所限,不好以物相贈。姑且以一禮帶過,若以后四姑娘有什么事要在下代勞,盡管開口?!?/p>
雷鳶被他的樣子逗得想笑,但還是忍著笑說:“君子一諾千金,林公子既如此許諾,便比送千金的重禮還叫我高興了?!?/p>
說完便登車而去。
隨后林晏也回家去了,一路無話。
可是到了晚上他卻發(fā)起夢來。
一會夢見他到街上去給雷鳶買禮物,可挑來選去都沒有合意的。
而且周遭還圍著許多人一起嘲笑他。
這個說:“這么蠢笨的東西,怎么好意思送給人家姑娘?還不讓人笑掉了大牙?!?/p>
那個說:“不會送禮的人便不會討人喜歡,天生的榆木腦袋,人人敬而遠(yuǎn)之?!?/p>
忽然一轉(zhuǎn)身,又見雷鳶坐在那里,苦著臉,額頭上老大一個包。
林晏想起來是自己撞的,便上前去賠禮。
雷鳶卻傷心地哭道:“這么大的包,丑死了,我嫁不出去了!”
林晏只覺得萬分愧疚,在夢里急的都冒了冷汗。
忽然有人走過來,一看竟然是白大嬸。
白大嬸悄悄扯住林晏的袖子說:“林公子,不如你娶了四姑娘吧!這樣她就不哭了。只是以后她頭上的這個包都會消不下去,你還愿意嗎?”
林晏在夢里覺得這個法子很好,他不在乎雷鳶頭上的包。
可是當(dāng)他去找雷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人不見了。
林晏便到處尋找,卻怎么也找不到。
著急的一腳踩空,灑然醒來,驚覺竟然是夢。
怔忡了半晌,看見一旁的燈燭還亮著,半部書打開在那里。
伸手揉了揉臉,起身將燈熄滅了。
再回到床上,想起夢中的情形,實在有些荒唐。
自己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呢?多半是近來沒有靜心讀書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