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
申鶴的腳步在青石板路上悄然止住,繡著云紋的布鞋尖輕輕點地。
晨露未干的石板上映出她修長的身影,銀白色的睫毛在朝陽下泛著微光,冰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詫異。
她望著站在師父門前的熟悉身影,眉梢微微一動——他怎會來此?
白洛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zhuǎn),從萬民堂制式的衣袍落到她手中提著的雕著蓮花紋的檀木食盒,嘴角揚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來看你師父?”
“嗯?!鄙犏Q輕輕頷首,袖口垂落的紅繩隨著動作微微晃動,“師父今日想吃水煮魚,我便順路送來了。”
她的聲音依舊如霜雪般清冽,卻在提及師父時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柔和。
雖說送外賣這等雜事本不該由她親自跑腿。
但卯師傅和香菱都心知肚明——那位仙人特意點名要申鶴送餐,無非是想借機看看這個徒弟。
自從申鶴在萬民堂幫工以來,閑云總是變著法子找理由見她。
“不用送進去了,給我就行?!?/p>
白洛的腦子轉(zhuǎn)的很快,他直接迎了上去,從對方手里接了過來。
這就是對方心心念念的水煮魚,而且還是萬民堂的,他沒理由不接下來。
賊不走空嘛。
方才在屋里沒能從閑云那兒討到便宜,這條魚權(quán)當(dāng)是利息了。
“這是......給師父的?!?/p>
申鶴伸手欲奪,卻見白洛已經(jīng)利落地掀開雕花蓋子。
頓時,麻辣鮮香的氣息在晨霧中炸開,紅亮油潤的湯底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花椒,金黃酥脆的辣椒段還在滋滋作響,嫩白的魚片在紅湯中若隱若現(xiàn)。
“巧了,我也正餓著。”白洛喉結(jié)滾動,笑得理直氣壯,“你師父不會介意分我一口吧?”
雖然那紅油看起來鮮艷得有些詭異,八成是香菱又加了什么秘制調(diào)料,但撲鼻的香氣已經(jīng)讓他食指大動。
申鶴輕嘆一聲,紅繩無風(fēng)自動。她太了解這個男人的作風(fēng)——就像上次“借走”師父的茶壺,到現(xiàn)在都沒有還回來。
不過看他重新蓋好食盒的謹(jǐn)慎動作,申鶴突然福至心靈:“這是師父用來招待你的?”
難怪師父突然點名要萬民堂的水煮魚,明明這些天為了應(yīng)付與白洛的機關(guān)術(shù)賭約,已經(jīng)許久沒有去萬民堂看她了。
白洛眨眨眼,不置可否:“就當(dāng)是吧?!彼室馔祥L了語調(diào),將食盒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不過既然是你親自送過來的,我其實更想嘗嘗你的手藝?!?/p>
“我......還在學(xué)?!甭犅劙茁逭f這話,申鶴略顯猶豫的說道。
自從在萬民堂幫工,香菱確實教了她幾道家常菜,但比起這位名震璃月的大廚,她還差得遠。
“之后有空來萬民堂坐坐吧,我發(fā)了薪水,可以請你吃?!?/p>
也許是沒能滿足白洛吃自己做的菜的愿望,申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錢袋。
卯師傅剛發(fā)的月錢將錦囊撐得鼓鼓囊囊。
其實關(guān)于薪水這種東西......萬民堂也沒有虧待過她。
再怎么說,她也是甘雨親自介紹過去的,卯師傅當(dāng)然要給高待遇。
但她平時卻也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就連住的屋子也是甘雨幫忙安排的,壓根不用她出租金,最多也就是跑一趟不卜廬買些零嘴罷了。
所以現(xiàn)在的她就算被稱之為小富婆也不為怪。
至少比白洛有錢。
“我可是能吃掉一整個琉璃亭的菜量?!?/p>
白洛夸張地瞪大眼睛,拍了拍自己那平坦的腹部,仿佛那里連接著另外一個空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黑這個職業(yè)的緣故,他的飯量一直都比別人要大,一個人能吃好幾個人的量。
得虧他現(xiàn)在是愚人眾的執(zhí)行官,而愚人眾又有一個十分會搞錢的潘塔羅涅。
否則的話......光是他每個月的飯錢,估計都能讓不少人覺得頭疼。
“無妨,我工資不多,但養(yǎng)一個你還是綽綽有余的。”
搖了搖頭,申鶴回答道。
不過她這話說的就有些謙虛了。
就卯師傅給她開的待遇,估計能養(yǎng)兩個白洛。
除非這家伙還跟在愚人眾里時一樣,動不動就拿幾億摩拉去“投資”,不然根本沒有什么壓力。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至少換件像樣的衣裳?!?/p>
將食盒收進了自己的塵歌壺里,白洛回應(yīng)道。
申鶴入世不久,對于很多東西都沒有什么概念,與其將錢財浪費在他的身上,倒不如多給自己添置幾身新衣裳。
女孩子家的,就要美美噠才行。
哪像現(xiàn)在,來來回回就那么兩件,要么是常年穿的那一套“留云”系仙家服飾,要么就是現(xiàn)在萬民堂的制服。
衣襟上甚至能看到沾染的些許面粉。
申鶴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面粉的衣角,指尖輕輕拂過那道白色痕跡。
她確實不太懂得世俗的金錢觀念。
在絕云間修行時,一襲素袍便能度過四季。如今雖入了凡塵,卻依舊保持著仙家弟子的簡樸作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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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抬頭道,“衣裳舒適夠穿便好,你教我的?!?/p>
白洛聞言一怔,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漸漸斂去。
他注視著申鶴被晨光鍍上金邊的側(cè)臉,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此刻的自己,竟難得地卸下了那副永遠游刃有余的“執(zhí)行官面具”。
“你啊......”他伸手想揉亂她的銀發(fā),卻在半空停住,轉(zhuǎn)而替她拈去發(fā)間的一片花瓣,“女孩子總要有些漂亮衣裳?!?/p>
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的輕柔。
就像那年冬天,他帶著小阿鶴偷溜去璃月港看霄燈。
彼時還是少年的他神神叨叨地規(guī)劃著自己的未來:又是抱天權(quán)星大腿、又是拜巖王爺學(xué)藝的。
把明俊氣得直跳腳。
如今想來,那位嚴(yán)苛的叔叔不過是擔(dān)心侄女被自己這個“怪人”帶壞罷了。
“嘩啦——”
掛著閑人免進牌子的屋子里傳出一陣喧嘩,也讓白洛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去吧,別讓你師父久等,她那冒失的模樣......不一定又把什么給打翻了。”
將食盒從塵歌壺里取出,重新還給了申鶴,白洛輕聲說道。
這倒是挺罕見的,畢竟啥東西到了他手里,都很難再還回去才對。
申鶴抱著食盒,看著白洛難得真實的笑容,忽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微微發(fā)暖。
就像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終于迎來了一縷春風(fēng)。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食盒和之前相比,好像是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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