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的關(guān)系,讓你覺得這么不光彩?”
周凝反問的句式,但是陳述的語氣:“難道很光彩嗎?!?/p>
趙靳堂其實明知道答案,還要再問一遍,他真是周身賤骨,可周母發(fā)生這一切,跟他家脫不了關(guān)系。
“算了,現(xiàn)在說這些沒有用,你不是好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敝苣且粑⒅?,說,“我和梁舒逸雖然沒領(lǐng)結(jié)婚證,但他對我挺好的,我是想和他過日子的,如果不是我媽出了車禍,打亂了我的計劃,我不會再和你糾纏。”
趙靳堂看著她的側(cè)臉,她低著頭,視線沒有焦距,眼角隱隱有淚光,她這幾天又沒休息好,狀態(tài)很差,眼下有淡淡青色的黑眼圈。
“就那么想嫁給他?”
“不嫁給他,嫁給你???到時候多少人指著我的鼻子說我這只麻雀妄想攀高枝?!敝苣届o闡述,說,“當(dāng)年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那些朋友不都這樣想,我都知道。”
“又有誰跟你亂嚼舌根?”趙靳堂說:“我承認(rèn),當(dāng)年我確實沒有想那么遙遠(yuǎn),但沒有把你當(dāng)成情人養(yǎng)。”
他說的這點是真的。
沒有言語暴力,也不是建立在金錢上的關(guān)系,勸她出國留學(xué),開闊眼界,愿意出資,經(jīng)濟(jì)上沒有吝嗇過。雖然她家也不缺這些留學(xué)費用,她決定要出國,他沒有想和她分開,而是愿意多飛幾趟,過去陪她。
正常談戀愛的關(guān)系也不過如此了。
反而是她隱瞞了自己的情況和他在一起。
他母親當(dāng)年說的話沒有錯。
周湛東不談戀愛,不結(jié)婚,也是有這方面考慮。
周凝低了低頭,下了逐客令:“你走吧?!?/p>
她這會真不想說話,更沒有精力拿出來應(yīng)付他,她就想安靜待一會兒。
他沒說話。
周凝沒理他,起身回到病房。
她又回到病床旁邊坐下,和母親說話,但母親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醫(yī)生給的最新評分是三分,有些植物病人對光有感知,白天能睜開眼,叫也能睜開眼回應(yīng),雖然很弱,可是周母沒有,連攥手都攥不了,得靠鼻飼管活著,根本離不開。
他們家里是有經(jīng)濟(jì)基礎(chǔ),能讓周母在醫(yī)院治療,可是恢復(fù)了了無期,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周凝想到這里,那種絕望從四面八方而來,眼淚就忍不住。
趙靳堂沒有走,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病房里的人。
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
孟婉還是替周凝隱瞞了她和趙靳堂又來往的事。
騙了周湛東,孟婉心里很內(nèi)疚,吃不好睡不好,眼皮一直跳,上班分心,寫錯案件材料,被師傅看出來了,關(guān)大律師把孟婉叫去辦公室,沉著臉問她:“呢排遇到咩事?!?/p>
“冇嘢啊?!泵贤穹裾J(rèn)。
“真系冇事?”
孟婉說:“真系冇事。”
又結(jié)實:“系唔系我做錯事吖,師傅,您直接講?!?/p>
關(guān)律師就把她寫錯的案件材料點出來,嚴(yán)肅批評。
孟婉立正挨打,想找地縫鉆進(jìn)去了,錯誤點還不止一個,不敢解釋,趕緊拿了出去重新做。
晚上下班去地鐵的路上,孟婉恨不得去撞電線桿,沒了吃晚飯的心情,罰自己長點記性,不要再犯錯了,她允許自己犯錯,但不能犯基本常識錯誤,說出去太丟人了,從來沒為了這么小的事挨過批評。
到家后給周凝打去電話,響了一會兒接通。
“我和你說個事,我不知道你哥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昨天打電話問我你在樺城那幾個月有沒有和誰見過我,我懷疑他是想問你有沒有和趙靳堂來往?!?/p>
周凝心里一緊,說:“他這樣說的?”
“對,我?guī)湍泸_過去了,我說沒有,你一直在溫書。”孟婉說,“凝凝,你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這次能騙過去,下次就不一定了?!?/p>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孟婉第一次覺得騙人那么難受,還是騙的周湛東。
周凝說:“我知道了?!?/p>
“要不你還是不要和趙靳堂來往了,他也有未婚妻,唉,我就該攔著你的,不能心軟?!泵贤窨毂徽勰ニ懒?。
周凝笑笑說:“你攔不住的,你不要內(nèi)疚?!?/p>
“可是……”
“他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他,時間早晚的問題?!?/p>
“你這么喜歡他嗎?”
周凝沒有否認(rèn),說:“婉婉,你有喜歡的人嗎?”
“怎么忽然問這種問題……”孟婉磕磕巴巴的,“別問,老娘要工作,要賺錢,學(xué)費還沒賺回來呢!”
周凝說:“你看,你這么干脆直接的人,遇到感情的事,也變得支支吾吾,遲疑不定?!?/p>
孟婉:“……”
“更別說像我這么敏感情緒化的人,更控制不了。”
“凝凝……”
“我媽以前找過算命佬給我算命,說我表面安穩(wěn),內(nèi)實茫然,容易患精神和呼吸器官的疾病,一生頗多意外和打擊,我是女孩子,感情不順,還有婚姻危機(jī),你看,都被說中了?!?/p>
“你不要信這些,信則有,不信則無。”
“我現(xiàn)在不得不相信?!?/p>
孟婉說:“打住,咱們不搞封建迷信,相信科學(xué)好嗎?!?/p>
周凝笑笑,說好。
孟婉感覺今晚氣氛很沉默,“阿姨的情況怎么樣?”
“暫時穩(wěn)定了,但是……”
“但是什么?”
“醫(yī)生說超過十二個月不醒的話,幾乎沒有什么可能了?!?/p>
孟婉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再多語言上的安慰都顯得很蒼白無力。
周凝說:“不用安慰我,我沒事,真的,醫(yī)生暗示要放棄,是我不死心,不想放棄,我媽有時候說我挺執(zhí)拗的,脾氣犟?!?/p>
“好了,不和你說這些了,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等了。”
掛了電話,孟婉眼角濕潤,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她給周湛東發(fā)微信,卡在輸入框里,千言萬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有一句保重身體。
周湛東很快復(fù)了微信:【謝謝?!?/p>
剛剛周凝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有的,怎么會沒有,只不過一直藏在心里很深的位置,假裝沒有喜歡的人。
她家有兩個弟弟,正常人誰敢招惹她啊?她也有自知之明,不隨便招惹別人,這其中就有周湛東。
……
轉(zhuǎn)眼到了二月下旬出成績的日子。
是周湛東幫周凝查了成績,成績比她預(yù)想的好,然而她沒有半點喜悅的心情,反應(yīng)平靜極了。
出成績后不久,周凝收到了學(xué)校復(fù)試的通知,時間初步擬定在年后,三月份左右。
陳教授也在這時候打來電話,提醒她好好準(zhǔn)備復(fù)試,不要掉以輕心了。
周凝應(yīng)下了。
……
趙靳堂那天離開醫(yī)院后,接到家里的電話,連夜回港。
回到家里,死氣沉沉的。
趙英其也在家,她看到趙靳堂回來,跟看到救星一樣,趕緊走過去,說:“媽咪又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別人欠了她幾個億,我說沒幾句話就被她罵,你小心點,哥。”
“人呢?”
趙英其指了指樓上,“房間里發(fā)火呢,我把工人姐姐們叫下來了,你是不知道,工人姐姐都被嚇哭了,好可怕。”
“你親媽,你這么怕她?”
“我親媽我才怕,沒見過她這樣,比知道爹地在外面有小三還要可怕?!壁w英其在胸前比劃一個祈禱的手勢,“阿門?!?/p>
趙靳堂把外套交給她,“掛起來?!?/p>
他上樓去了。
房間里只有管家在一旁伺候。
管家是趙夫人的心腹,趙夫人嫁進(jìn)這個家那時候起,管家就在這里照顧她的,有很深的感情。
趙靳堂一回來,趙夫人躺在床上,冷冷瞥他。
管家不動聲色給趙靳堂使眼色,趙靳堂淡淡斂眸,拉開椅子坐在床邊,看著地上的碎玻璃,以及地上被剪碎的婚紗照,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趙夫人質(zhì)問他:“你是不是又去找那個姓周的去了?!”
“她有名字,叫周凝,或者叫她英文名Fiona?!?/p>
趙夫人從身后取出一封牛皮信封,把里面的照片全部拿出來丟出來,“知道這是誰給我的嗎?”
趙靳堂目光淡淡掃過那些張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不是別人,是他和周凝,有一起逛街的,有站在車邊接吻的,全是近期發(fā)生在樺城,他撿幾張欣賞,嘴角微勾,說:“角度找的不錯,挺專業(yè)的?!?/p>
“趙靳堂!”趙夫人氣急敗壞,“你還笑得出來!知不知道你父親已經(jīng)知道了!”
“我沒打算隱瞞。”趙靳堂沉聲說,無比堅定。
“好啊你,好一個不打算隱瞞,你還真打算娶她不成?!”
趙靳堂說:“有什么不行?!?/p>
“你娶了她,你父親怎么想?你還要不要趙家繼承人的身份?外面還有個私生子虎視眈眈,你想讓我們母子血本無歸?!”
“你不嫌棄她有精神病,有自殺史,好,不嫌棄她家有個精神病失常殺了人的長輩,我生的兒子真是有情有義,癡心絕對啊,那我呢,我是你親生母親,趙靳堂,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我生的兒子要娶一個精神病,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個精神病,萬一哪一天她也發(fā)病了,趁你睡著,一刀捅進(jìn)你的心臟,你也要堅持下去?”
趙靳堂盡可能心平靜和說,“我不否認(rèn)她家里的事,但她沒有,她不是,她很正常。就算是,我也堅持我的選擇。”
趙夫人怒火攻心,因為生氣,面目猙獰,“你要毀了我辛辛苦苦努力半世的心血?”
“生病了可以看醫(yī)生,她不是得了什么不能治的病?!壁w靳堂沉聲說,“而且,您有一定責(zé)任,不是嗎?!?/p>
“她母親成了植物人,是因為您那天去找過她母親,說了不該說的話。”
“那個女人沒有教育好她的女兒,都要結(jié)婚了,還和我兒子勾勾搭搭,你說我該不該去找她?!”
趙夫人是個眼里不容沙的人,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趙靳堂身上,這是她兒子,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她不允許任何人隨意染指玷污!
否則她不會親自去找那個女人。
趙夫人目光凌厲,說:“一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娶她過門,想都不要幻想!你但凡有點責(zé)任心,應(yīng)該為我們家考慮,為我考慮,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不是讓你背叛我!”
“我給你好好挑選的女孩子不要,你非得找個野山雀,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趙靳堂閉了閉眼,沉默了片刻,說:“母親,我愛她。”
“愛?愛是什么?多少斤兩重?”趙夫人覺得可笑,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嘲諷至極。
曾經(jīng)也有個男人信誓旦旦說愛她,結(jié)果呢,還不是變了心,在外面勾三搭四,惹下一堆風(fēng)流債,還不是那樣。
趙靳堂沒有和趙夫人辯論,他將照片撿起來一一放好,塞進(jìn)牛皮紙袋里,照片上的女孩子明明很年輕,那雙漂亮的眼睛卻有無盡的哀愁,讓人看了心焦。
他收起紙袋,說:“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p>
他起身走到門口,趙夫人冷冰冰的話傳來:“今天你走出這道門,我默認(rèn)你主動放棄繼承人的身份?!?/p>
“是不是我放棄了,您就不會再干涉我的事了?!?/p>
趙夫人盯著他的背影。
管家眼見他們矛盾越來越大,趕緊說:“Ryron,你冷靜下,不要沖動,有什么事不能坐下來慢慢談的,都是一家人?!?/p>
趙靳堂轉(zhuǎn)過身,看向趙夫人說:“繼承人的身份我即便放棄了,您也不會就這樣算了,一樣會干涉我,您也不用試探我要是一無所有了,她還會不會和我在一起,我告訴過您,是她不要您兒子,您兒子不是什么價值連城的寶物?!?/p>
“您不是找過她嗎,她已經(jīng)知難而退了,是我在迎難而上,是我不死心,是我倒貼她,問題不在她那,在我這里?!?/p>
殊不知,他越是這么說,趙夫人越是憤怒。
她的兒子為了別的女人低頭,這不是狠狠打她臉嗎,她的兒子,怎么能拘泥糾葛于情啊愛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解決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