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靳堂聽見她那邊在放鞭炮,等那陣鞭炮聲過去了,問她:“你在外面?”
“在家?!?/p>
“家里人都回來了?”
“嗯?!?/p>
“出去放煙花么?”
“小孩子才放,我這么大人了,不放。”
趙靳堂笑了下:“沒有規(guī)定大人不能放?!?/p>
“那是我不喜歡,行嗎?!敝苣恢估涞?,跟吃了火藥似得,字字句句都得懟他。
他越是輕描淡寫,語氣越是溫柔讓人找不出毛病,她越是無端的煩躁,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股怒火。
趙靳堂問她:“不開心嗎?”
周凝又不說話了,院子里有周母靜心養(yǎng)著的花花草草,他們家是老房子,有天井有院子,一輪明亮的月光懸掛天際,她小時候經(jīng)常睡不著覺跑出來看月光。
周湛東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凝凝,和誰打電話,梁舒逸?”
周凝支支吾吾的,“有事嗎?”
“多穿件衣服,別感冒?!敝苷繓|拿來外套蓋她腦袋上,她出來的時候沒穿外套,就穿了件毛衣,這幾天不是很冷。
周湛東拿完衣服回到客廳。
趙靳堂那邊又沒聲了,周凝說:“沒其他事,就到這了?!?/p>
“凝凝,什么時候方便?”
“你又要干嘛?”
“過完年我去你們那邊辦點事。”
“……”
另一邊,除夕夜,趙靳堂在趙家祖宅吃年夜飯,平日里頭鮮少露面的長輩都在,這種氛圍一向嚴肅窒息,到底和其他家庭不一樣,意義不在于吃飯,在于說教,他一向不喜歡這種氛圍。
還有個原因是趙父回來了,和趙夫人坐在一塊,夫妻倆不像一個年代的人,趙父一頭銀發(fā),一絲不茍熨貼,精神仍然旺盛,散發(fā)讓人膽寒的威嚴,身后兩側(cè)站著保鏢,在家保鏢一樣貼身跟隨。
半個前因為私生子的問題,夫妻倆鬧得不可開膠,在人前又演得像恩愛如初的夫妻,他們倆之間氛圍并不像正常夫妻,更像是生意場上“同床異夢”的合作伙伴。
吃完飯,各位長輩坐在客廳聊天,小孩子跑來跑去,熱鬧極了。
趙靳堂起身到外面抽根煙透透氣,于是撥打周凝的手機號碼,有了這么一通電話,說實話,挺擔心這么“騷擾”她,會被拉黑,不過拉黑也沒關系,大不了換號碼繼續(xù)“騷擾”,她總不能再像四年前那樣一聲不吭走掉。
“叔叔!”
趙靳堂大伯家的小孩子跑出來玩煙花,叫穎穎,奶聲奶氣走到他跟前,“叔叔,幫我點支煙花好唔好?”
趙靳堂拿出打火機接過她的仙女棒點燃,叮囑她:“小心點,別燙到了?!?/p>
“謝謝叔叔!”
火光照亮小家伙稚氣的面龐,趙靳堂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趙英其抱著又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出來,說:“哥,爹地喊你進去?!?/p>
趙靳堂站起身,長身而立,影子被拉得斜長,“知道了?!?/p>
“哥,我看爹地是真想把那私生子搞進家里,媽咪肯定不允許?!?/p>
趙靳堂沒應她,抬腿進到客廳。
趙父確實有這方面心思,在趙靳堂進來后,聊起工作的事,還沒料到趙燁坤,趙父的兄長就問了:“老二,我聽弟妹說,你有意把你外頭的私生子搞到公司?”
趙父的兄長也是趙靳堂的大伯,叫趙志東,年紀很大了,一頭的白發(fā),老人斑矚目,拄著拐杖,在趙父小的時候,壓他一頭,后來年紀大退下來,這才讓趙父接班。
當時那個年代因為各種不可抗因素,趙家一團亂,還險些站錯隊,差點被清算,擔子在趙父身上,險些變賣家產(chǎn)移民,還是林老師攔住,游說一晚上,讓趙父改變主意,選擇了正確的位置,這才有了趙家的現(xiàn)在。
趙父說:“是又如何?!?/p>
趙夫人早就布好局了,無論如何不會讓那個野種進到公司,“我不同意,你在外面干什么,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趙父說:“公司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外面的人我不相信,燁坤這幾年在國外進修,給個機會,讓他鍛煉。到底姓趙,我這個做親生父親的,不可能不管他?!?/p>
趙夫人沒了剛剛和他扮演恩愛夫妻的一面,而是冷冷笑了下。
短暫的沉默,趙父問趙靳堂:“你怎么想的?”
趙靳堂玩著打火機,過了一會兒才漫不經(jīng)說:“公司有完善的傭人制度和回避原則,趙燁坤身份敏感,能保證沒有潛在的法律和輿論風險,這點,您需要考慮到?!?/p>
趙家人其他長輩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不管多少私生子,不能有一個就往公司里塞,到時候出了什么問題,誰負擔得起。
趙父臉色很不好看,沉到谷底。
趙志東打圓場:“大過年的,不聊不高興的,傷了一家和氣?!?/p>
穎穎這時候跑進來,趙靳堂朝她招手:“過來,小穎穎?!?/p>
穎穎乖乖過來,趙靳堂抱起穎穎坐在腿上,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
趙夫人臉色緩和些,說:“喜歡孩子?那你還不抓緊?!?/p>
趙靳堂說:“喜歡孩子不代表我要生?!?/p>
“你都幾歲了,還不著急?”趙夫人今年催得特別厲害,生怕他不結(jié)婚。
趙靳堂又變得懶洋洋的,沒有吭聲,逗得穎穎咯吱咯吱笑。
趙英其知道里頭不消停,躲在庭院放煙花,在群里看到有朋友發(fā)了張沈宗嶺的照片,他摟著個穿著超低胸裙子的女人,燈光曖昧,角度更像是偷拍的,沒錯,還真是偷拍的,照片是她發(fā)小鄧圣發(fā)來的。
趙英其:【你發(fā)他照片給我干什么,關我咩事?!?/p>
【試探你是不是真死心了?!?/p>
【?有病。】
【誰以前暗戀沈宗嶺,寫了n封情書不敢交給他?是誰?】
趙英其:【收聲,能不能別揭人黑歷史,都過去多少年了,誰沒個年少輕狂看上過幾個人渣,何況那是年輕不懂事。】
她想翻白眼,都多少年了,怎么還提這茬,老掉牙的事了。
趙靳堂出來的時候,趙英其被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差點被嚇出心臟病,“你怎么跟鬼一樣走路沒聲的?”
“你在干什么,嚇成這樣?”
“還不是沈宗嶺,隔三差五給我講恐怖故事,我被他嚇得這段時間心臟不好?!?/p>
“他上次講的什么?”
“他說我住的那小區(qū)有棟房子出現(xiàn)過命案,不怪我被嚇到,周小姐也被嚇到了?!?/p>
趙靳堂若有所思。
“哥,你和周小姐什么進展了,你上位了嗎?”趙英其回頭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偷聽,“我還幫你打聽到了,周小姐的那個未婚夫叫梁舒逸家里是干醫(yī)生的,他爺爺很有名氣,家里條件不差,哥,說句實話,我覺得你撬人墻角不是很道德……”
趙靳堂沒理她,抬腿走了。
……
初三這天,周凝一家人去走親戚,平時她不愛走親戚,寧可窩在家里,要不是周母說她這么多年沒回來,去看看什么姨奶奶,以后再想看也沒機會了。
姨奶奶家里頭熱鬧得很,人口多,家里和周凝同輩們的孩子都結(jié)婚了,孩子都有了,周湛東都沒結(jié)婚,自然逃不過被催婚的命運,長輩們問他喜歡什么樣的,給他介紹。
周湛東不好拒絕,一臉為難,周凝難得見他這么窘迫,在一旁笑個不停。
在姨婆家玩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周凝睡了一路,周湛東把她叫醒,她懵懵下了車,周湛東舉著手機在她面前晃了下:“看看,誰找你?”
“誰?。俊?/p>
“梁舒逸,還能是誰,怎么,還有別的男人找你?”
周凝拿過手機一看,是梁舒逸的號碼,她下車,接了電話,梁舒逸說:“新年好,凝凝?!?/p>
“新年好?!彼贿呥M屋一邊和梁舒逸通電話。
周湛東接到工作電話,又去處理了,他這次回來待不久,初四一早的機票,就得走了。
周凝和梁舒逸打完電話,得知周湛東明天就走,有點舍不得,周湛東安慰她說:“等你婚禮就回來了?!?/p>
一提到婚禮,周凝心頭沒由來的一緊,說:“到時候再說吧?!?/p>
“想好沒有,你之后的工作安排?”
“一直有在畫畫,這幾天不是狀態(tài)不好嗎,畫不出來?!?/p>
“工作別落下,沒要你賺大錢,起碼有份工作能養(yǎng)活自己。”
“我知道,等辦完婚禮,如果不出國的話,我和朋友合伙開畫室,帶學生,要不然回來繼續(xù)攻讀深造?!?/p>
周湛東說:“行,看你具體想做什么?!?/p>
周湛東走后,梁舒逸來了,他初四晚上到的周家,在周家住了一晚,住在周湛東的房間,該遵守的禮儀還是遵守的,沒有越界。
梁舒逸在周家待的這幾天,周凝全程陪著,帶他去參觀當?shù)氐拿袼谆顒樱瑯O具當?shù)靥厣?/p>
到處都是人,街頭巷尾,好多外地來的游客,她不愛湊熱鬧,寧可在家待著,因為梁舒逸到來,難得往人多的地方湊。
“你們這每年都有這么熱鬧的活動?”梁舒逸護著她不被人撞到。
周凝點頭:“是啊,我從小看到大。前幾年我們這的民俗活動在網(wǎng)上火了,吸引不少外地游客過來玩,我們家的道路規(guī)劃建設跟不上,接待不了這么多游客。”
梁舒逸說:“難為你了,特地帶我出來感受?!?/p>
“不難為,也就這幾天了,你要是多待幾天,還有其他活動?!?/p>
“好啊,那我不客氣了,多待幾天?!?/p>
周凝笑笑,忽然想起來趙靳堂說年后要來,她沒有答應趙靳堂什么,顧不上他什么了。
兩個人參觀完民俗活動,又去吃了好吃的,玩到天都暗了,兩個人這才打道回府,走在路上,梁舒逸忽然牽住她的手,她身體僵硬了一下,不太自在,但沒掙脫,梁舒逸問她學生時代的事,有沒有什么好玩的。
她想了想,說:“沒有什么好玩的,學畫畫后,畫室和學校兩頭跑,經(jīng)常集訓外出,跑到大山里畫畫,畫山畫水畫樹木?!?/p>
“累嗎?”
“還好,熱愛可抵萬難。”
梁舒逸莞爾一笑,偏過頭看她,忽然停下來,她跟著停下來,茫然看著他,說:“怎么了?”
梁舒逸的視線越過她,看向?qū)γ骜R路停著的一輛車,是港城的車牌,黃色的,很矚目。
她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瞳孔緊縮,很奇怪,她記不住車標,但是趙靳堂的車,她一眼認出來了。
趙靳堂什么時候來的?他在車里坐著?都看見了?
“那車……”梁舒逸微微不解。
“你認識那車?”周凝有些膽戰(zhàn)心驚。
“好像見過那車牌,還是港城的。”
“是、是嗎?”
“有點印象,想不起來,真巧,遇到老鄉(xiāng)了?!?/p>
周凝笑了兩下,嘴角僵硬,開玩笑說:“你不要過去打聲招呼吧?”
“那車牌不是一般人能買到的,還有倆黑牌,我哪認識這種大人物,不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走吧,回去了,冷起來了?!?/p>
“嗯。”
回到家里,剛好吃飯,周凝卻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那輛車港9,吃完飯,梁舒逸沒有大少爺脾氣,周凝趁機溜出來找那輛車,卻不見那輛港9,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然而卻看到路邊一顆榕樹下,趙靳堂倚著樹身抽著煙,街燈明亮,他不知道站在那多久,靜默無言望著她。
周凝不知道他為什么能找到她家來,他是屬狗的嗎,有必要嗎?
她猶豫幾秒,眼下不是說話的機會,萬一鄰居撞見,都會說不清楚,她轉(zhuǎn)身要回家里,身后忽然疾來一陣風,一陣腳步聲響起,手腕被人抓住,人就被拽著走了。
來到暗不見光的小巷子,她的后背貼上冰冷的墻壁,眼前一暗,呼吸停滯,嘴唇被他堵住,一股煙味在唇齒間濃烈蔓延,很苦澀的味道。
“趙……”
周凝拍他肩膀,想要制止他瘋狂的行徑,卻不出意料,沒有任何作用。
他的唇好冷,好冰。
手也是,鉆進她的毛衣下擺,揉著她腰腹的軟肉。
趙靳堂越吻越重,好像憋著一股氣,不想讓她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