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對于趙靳堂的事緘口不言,她不關心不過問,回到包廂喝了小碗湯,安靜小口吃著。
趙靳堂好整以暇望著她,煙癮來了,點上一支抽了一口,一股癢意從喉嚨蔓延開來,他悶咳幾聲,別過臉去。
顧易問:“老板,沒事吧?”
趙靳堂抬手示意沒事。
周凝喝完小半碗湯了,聽到咳嗽聲,抬眸看他一眼,他悶咳幾聲抽一口,明明抽著難受還抽,她忍不住說:“都咳成這樣了,還抽,不怕死?”
趙靳堂一頓,倒是默不作聲拿來煙灰缸滅了煙。
“你這幾年煙癮這么大?”她好像記得他煙癮沒那么大的,怎么越來越大了。
“嗯?!?/p>
“不得不抽嗎?”
“不是?!?/p>
“那還抽?”
“不抽,捱不過去?!?/p>
周凝明白他說的意思,她說:“給我一支?!?/p>
趙靳堂的目光復雜起來:“你抽煙?”
“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只有你們男的會抽煙。”
周凝拿過他的煙盒取出一支,含在唇邊,打火機咔嚓一聲點燃,一縷薄霧從唇間吐了出來,動作那叫一個嫻熟。
趙靳堂眼神沉下去,頗有幾分嚴厲說:“誰教你的?”
“男朋友。”
趙靳堂說:“盡教些有的沒的?!?/p>
他走過去奪掉她的煙,一同碾滅。
周凝笑了,涼薄得很:“你呢,你又教了什么好的?”
夾槍帶刺的,趙靳堂屏了屏息,說:“確實,我也好不到哪里去?!?/p>
周凝笑笑,岔開話題說:“你之前提到的呂教授,他上課抽煙的時候就沒停過。他不抽煙我們反而不習慣,一抽煙就有那味了。”
“二手煙的味。”
“還好吧,講臺和座位有段距離?!?/p>
趙靳堂看向周凝:“你吃飽了?”
周凝說:“嗯?!?/p>
“吃這么點,不多吃點?”
“飽了?!?/p>
“你吃這么少,怪不得不長肉?!?/p>
顧易在一旁聽他們倆這不咸不淡的交流,一直沒出聲。
周凝移開目光了,“你談完事了?”
“差不多了?!?/p>
“送我回去,你把我載來的?!敝苣悬c算賬的意思。
趙靳堂笑了下:“好,我負責到底?!?/p>
周凝不知道是自己多疑還是什么,他的話,很難不讓人想多。
她不是十八十九歲的年紀,不會當真,有的話,聽聽就算了。
趙靳堂讓顧易去趟那邊包間和那堆老總說一聲,助理親自過去,算是給個面子。
一前一后走出包間,卻在電梯口遇到和那位溫總迎面撞上,溫總換上一副嘴臉:“趙先生,您這是要走了?”
趙靳堂道:“今晚還有事,改天再聚。”
溫總在看清楚趙靳堂身邊的女人時,明顯一怔,到底是老江湖,反應迅速,笑呵呵道:“送送您——”
周凝低垂眼,可以說是面無表情。
來到酒樓的旋轉門,玻璃映出幾人的身形。
趙靳堂和溫總一陣寒暄,溫總很是熱情,油滑得很,表面話說得一套又一套的,“今晚的事實在抱歉,我那個秘書剛大學畢業(yè),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萬幸沒釀成大錯,不然我可就難辭其咎了?!?/p>
“之后您在h市的一切行程花銷記在我賬上,當是賠禮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p>
趙靳堂厭倦他這一套話術,說:“時間不早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說?!?/p>
溫總說:“好好,那您先回榻下休息?!?/p>
顧易將車子開來,打開后座車門,趙靳堂站在車門邊讓周凝先上車,等她上了車,他才上車,顧易關上車門,開車走了。
溫總目送車子離去,深深皺眉。
車里一路都很安靜,周凝吃飽了犯困,暈碳水,很快睡著了。
趙靳堂眉目溫柔看她,還是把人叫醒,說:“車里睡對頸椎不好?!?/p>
周凝睜了睜眼,說:“困。”
“看來是真吃飽了?!?/p>
周凝無語。
趙靳堂說:“你靠著我瞇一會,到了地方喊你?!?/p>
周凝說不用,她不睡了,拿出手機玩一會兒。
趙靳堂又說:“車里玩手機容易暈車。”
周凝說:“你住海邊嗎?”
“嗯,我住海邊,管的寬。”
“……”
“怎么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生氣了?”
周凝淡淡問:“你來這真的是辦事,不是吃喝玩樂?”
“怎么了?”
“沒什么?!敝苣]了閉眼,不想多說。
趙靳堂似乎理解她的意思:“我不是那種人?!?/p>
“哪種人?”
“你想的那種人?!?/p>
這種酒局,難免有些人為了討好拉關系,想方設法投其所好,投的是那些男人的所好,不是他的,正經事不做,偏偏喜歡干些搬不上臺面的事。
周凝不吭聲了。
一時沒人說話,車內安靜許久,顧易忽然察覺身后一直有輛車子跟著,起初不確定,默默觀察一路,途徑加油站,顧易開進去加油,趙靳堂沒說話,等車子停下來加油,他下車去了。
顧易趁這個機會告訴趙靳堂:“老板,那輛車還在跟著?!?/p>
趙靳堂不意外,說:“還是那輛車牌?”
“對,從我們從h市出來,一直跟著?!鳖櫼缀艽_定。
周凝在車里坐著,沒下車,那兩個男人站在一塊不知道說些什么,顧易看起來比較嚴肅,好像出什么事了。
他們倆聊完上車,油也加好了,付了錢,車子再次上路。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來的時候很久,回去很快,沒多久到了青市的地界,半道上又下起雨來,趙靳堂閉目養(yǎng)神,沒有由頭問她:“過完年了,什么時候去港城?”
“快了吧?!?/p>
周凝不咸不淡回答。
趙靳堂轉頭看她,目光切切的,說:“真要和他結婚?”
“不和他,難道和你?”不等趙靳堂回答,周凝緊接著很理智很清醒說:“算了吧,趙靳堂,我不為難你,你也別為難我。”
“你有這么不相信我?”
趙靳堂最開始和她吃飯,其實沒抱著什么想法的,更沒想之后的發(fā)展,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和她相處,后面很自然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該怎么樣怎么樣。
他不是喜歡玩的人,那幾年里身邊就她這么一個人。
她不在那幾年,張家誠那幾個混蛋不是沒給他介紹過女生,要姿色有姿色,身材有身材,比她會說話,比她乖巧識實務,但沒有一個是她。
那回他極少翻臉,把張家誠那幾個罵了一頓,再往他身邊塞什么人,連朋友都沒得做。
張家誠自那后沒再敢擅作主張,也不敢提周凝一句。
回到酒店,顧易停穩(wěn)車就下去了。
周凝要下車,被趙靳堂拽了回來,車里光線還是昏暗,他俯身緩緩靠近,鼻尖快碰到她的鼻子的位置停下,氣息勾纏,若即若離,他說:“就走了?不幫我檢查檢查?”
他抓住她的手往下去。
周凝罵他:“流氓?!?/p>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這可關系到你以后的幸福生活。”
“為什么潑的不是剛燒沸的開水。”
趙靳堂的眼瞳漆黑,說的也話不客氣,“我瞧瞧,我的凝凝心肝是不是黑的,嗯?”
沒什么人出入的停車場,月黑風高,適合干壞事。
這一瞬間,周凝有點怕他。
他的手隔著一層布料,她的身體擰得很緊,像一根緊繃的弦,還沒到一定臨界點,隨時會崩潰。
趙靳堂之前幾次很溫柔,今晚則和溫柔毫不沾邊,一場漫長的拉鋸戰(zhàn),周凝一聲不吭,更別說投入了,起初還能和他抗爭,一陣后,潰不成軍。
做過那么多次,他知曉她的每一處。
他低頭在她脖子上流連,身上散發(fā)淡淡的奶味,比香水味好聞多了。
“凝凝,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讓你這么恨我?”
周凝眼睛酸酸的,胸腔的空氣仿佛被抽干。
趙靳堂的手伸出來,抽了幾張紙巾擦干手指,旋開車載垃圾桶扔進去,車里的空氣像是凝滯住了,他降下車窗,砂輪打火機響起,很快,煙霧彌漫開來,“凝凝,說話?!?/p>
不知道是煙霧嗆人還是什么,她的眼眶一點點攢滿淚水,無聲滑落,說:“你和張家誠說的話,我聽見了?!?/p>
外頭很安靜,車里也是。
她哽咽的哭腔分外清晰。
趙靳堂一頓,身體仿佛被震了一下,煙在卡在喉嚨,有股伸手撓不到的無力感,如同面此情此景。
——“是你親口向張家誠說的,你和我沒有任何打算。”
這句話在縈繞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來了。
她默默整理身上的衣服,胸衣暗扣被解開,牛仔褲都攔不住他,更別提是裙子了。
趙靳堂抽完一支煙,思索良久說:“我和張家誠說的話,你聽到了?!?/p>
“嗯,趕巧了不是?!?/p>
周凝是喜歡他的溫柔的,可她忘了,愿意陪你玩的時候,放得下身段,可以哄你討你歡心,一旦涉及原則問題,立刻擺明態(tài)度,要多薄情有多薄情。
趙靳堂重重抽了口煙,聲音低沉很多:“你當年出國,是因為這個原因?”
“差不多吧?!?/p>
他母親找過她的事,到底沒能開口,即便說了,沒有什么意義,搞不好還落個挑撥他們母子關系的罪名。
周凝吸了吸鼻子,說:“這段時間,你占夠便宜,當作我當年單方面甩了你的代價,現在一筆勾銷,互不拖欠?!?/p>
趙靳堂氣笑了,又被她結結實實氣到:“我道歉,凝凝?!?/p>
周凝偏頭看他,沒想到他會道歉。
他靠過來,她也沒地方躲,車里這么點地方,他伸手捏住她下巴,氣息逼近,有些危險,聲線低沉:“至于一筆勾銷互不拖欠,凝凝,你覺得我們倆現在厘得清嗎?”
周凝愣住,嘲諷道:“別告訴我,你現在想結婚了?”
“三十一歲了不是么?!?/p>
“那你回家結婚啊?!敝苣涞f。
她渾身長滿刺的樣子,趙靳堂真有點拿她沒辦法,只能吻住她這張嘴,免得又說些讓人惱火的話。
雖然他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句話把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人氣走了,一走就是四年,回來還要和別的男人結婚。
最后,趙靳堂說:“凝凝,你口是心非的本事越來越長進了。”
……
周凝回到家第一時間查看小鳥的情況,這是喜鵲的幼崽,小家伙一聽到有動靜,從睡夢中蘇醒,張著血盆大口乞食。
周母說晚上喂過,這會估計又餓了。
周凝又給這四只小鳥喂了生的蝦肉,好消化。
小鳥一邊吃一邊拉,周凝手忙腳亂,拉得窩里都是,喂它們吃飽后,她觀察了會兒,放回保溫箱里,回房間洗澡睡覺。
這個趙靳堂屬狗的嗎,兩天前留的痕跡沒消下去,晚上又補了幾道吻痕,還好是冬天,穿得嚴嚴實實的,這要是夏天準藏不住。
洗完澡出來,周凝擦著頭發(fā),收到梁舒逸的電話,過完年了,他爺爺的情況時好時壞,趁著他爺爺還在,要把婚期盡快提上日程。
梁舒逸的信息將她從何趙靳堂那段混亂不堪的關系里抽出來,是啊,她答應和梁舒逸結婚的,又怎么能繼續(xù)和趙靳堂糾纏不清。
她沒想到自己也有“腳踏兩條船”的一天。
自嘲笑了笑。
第二天中午,周母出去和她認識的客戶喝茶逛街,多年交情已經不是簡單客戶關系,早就處成朋友,經常約著喝茶聊天逛街。
周凝也不想周母那么辛苦,是時候享受生活了。
下午快四點的時候,店里來了一位客人,西裝革履的,是個男的,看起來像司機,周凝禮貌接待,問他有什么需要的。
男人說:“是溫小姐嗎?”
周凝的視線越過男人,看到停在門口的豪車,說:“這里沒有你說的溫小姐?!?/p>
“您父親是溫國良嗎?”
聽到名字,周凝徹底變了臉:“滾?!?/p>
司機笑呵呵的,“溫小姐,溫總在外頭等您,勞您走幾步,到車里說話。”
周凝毫不客氣說:“我姓周,不是什么溫小姐,更沒有父親,讓他滾,有多遠滾多遠?!?/p>
司機出去回話了。
一會兒后,有個穿得像暴發(fā)戶男人下車進到店里,腕間金手表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