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廝你看我我看你,聊天話題自然就轉(zhuǎn)到外面若隱若現(xiàn)的歌聲上面。
他們一會兒猜測是小貓叫秧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像。
倆人越想越不妥,有人在外面哼哼唧唧的他們不去制止,被老爺發(fā)現(xiàn)了,肯定會遭到呵斥。
于是他們就從茶房里出來,順著圍繞院墻的廊檐,一邊躲著雨,一邊仔細(xì)傾聽尋找。
他們原本想得挺好,找到那個哼歌的家伙,最起碼告誡他兩句,再這么下去要挨打的。
沒想到他們倆在這院子的前前后后兜了一大圈,也沒找到半個人影。
可是等到他們回到茶爐旁坐下之后,又覺得這歌聲,好像離得不遠(yuǎn)!
這一下,他們兩個都感到心里有些發(fā)毛,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他們凝神靜氣的細(xì)聽,越聽越是可疑,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誰有這個閑心在外面哼歌?
這個時候,兩人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們院里院外都找過卻不見人影,莫非那個哼歌的人,在他們頭頂上?
于是那個膽子比較大的家丁劉千,就在旁邊的院子里找到了一把修剪葡萄藤用的梯子。
將梯子搭在茶房的墻頭上,劉千壯著膽子爬了上去。
當(dāng)時雨已經(jīng)下了大半天,梯子上很是濕滑,而且還冰冷刺骨,劉千在梯子上滑了幾次。下邊的胡萬一個勁兒地提醒他要小心。
等到劉千終于爬到房頂上,身子大半探到了房檐上的時候,他的目光快速的在周圍掃視了一圈。
凄涼的風(fēng)雨迅速打透了他的衣衫,周圍全是陰沉的雨幕。
目光所及之處,魏家大宅所有的景物,都像是隔著一層紗布般模模糊糊。
高處實在太冷了,劉千看到周圍沒人,就決定下去了。
可是沒想到,他的腳還在探索下一節(jié)梯子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了那陣似有似無的哼哼聲。
他立刻向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就見重重雨簾的后面,隔著兩三重院子的屋頂上,好像……有個身影!
那個人似乎是站在房頂上,此時冷雨驟然間增大了幾分,劉千的眼睛被雨滴打得難以睜開,只是見到了一個剪影。
那個人站在高處,正在雨中跳舞!
他身上穿著偏灰?guī)c青綠色的長袍,袖子隨著風(fēng)雨輕輕飄擺。
說是跳舞也不太恰當(dāng),因為那肯定不是大開大合的那種舞蹈,更像是一個人哼著歌,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搖晃。
從遠(yuǎn)處依稀看去,好像是個女子!
這一刻,劉千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因為那人的身影,與遠(yuǎn)處的顏色實在太接近了。
或者是什么東西,被風(fēng)吹過來掛樹上,正在飄蕩?
劉千一邊想著,一邊用力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再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那女子不見了!
女子剛剛跳舞的位置,已經(jīng)是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看來我是真看錯了!劉千正在猶豫之際,他的目光隨意地四下瞄了一眼。
突然間,他又看到那個女子!
女子已經(jīng)不在她剛剛跳舞的位置,而是隔著三四個建筑的另一處房頂上面!
現(xiàn)在劉千可以分辨出,那絕對是個身穿青綠色衣袍的女子。
女子搖晃著,滿頭披散下來的黑發(fā)也在跟著晃動。
劉千的心,猛地揪緊了!
一股冰冷的液體如水銀般順著脊柱流淌下來,他甚至無法分辨那是雨水,還是自己的冷汗!
他現(xiàn)在之所以能確認(rèn)那是個人,而不是掛在樹上的什么東西,是因為那女子不僅換了個屋頂,與自己之間的距離也接近了數(shù)丈!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瞬間移動了這么遠(yuǎn)……那到底是不是人?
劉千驚懼地看著前方,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可是那個身影,又在他的視線里消失了!
隨后……他看到自己面前,房頂?shù)奈萃呱希幸浑p穿著白襪子的腳。
……近在咫尺!
在看到這雙腳的一刻,劉千嚇得肝膽俱裂,一個跟頭就從梯子上面摔了下來。
當(dāng)劉千講到這里,似乎仍是心有余悸,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小廝胡萬,接著劉千的話茬繼續(xù)說道:
當(dāng)天劉千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幸好他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劉千。
之后也不知道是因為受到了驚嚇,還是淋到了冷雨,劉千接連發(fā)燒了好幾天。
當(dāng)時的胡萬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認(rèn)為劉千是失足摔倒的。
然后劉千就在接連的兩三天時間里一病不起,在昏睡中說胡話,亂七八糟的,大家都以為他是沖撞到什么了。
等到劉千喝了湯藥,發(fā)了幾身汗,身體終于轉(zhuǎn)好之后,才偷偷把那天他見到的事,告訴了胡萬。
他們知道這件事一旦傳出去,萬一到了魏家老爺?shù)亩淅?,他們這種亂傳鬼神之說的人,必定會受到責(zé)罰,因此他們倆決定對這件事守口如瓶。
不過劉千心里,畢竟還是落下了心病,因此他一聽說這次后院死人了,就立刻想起了那天鬧鬼的事。
沒想到他們聊天的閑話,卻被房頂上的百里輕姑娘聽到了,把他們帶到了這里!
這段時間里,在劉千和胡萬講述的時候,燕然一直在關(guān)注兩人的神情。
胡萬老實巴交,劉千則是受了驚嚇,暗自恐慌,燕然一看就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實情。
可是這鬧鬼的事,發(fā)生在十五天前,與今天的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
燕然正在心里想著,一抬頭卻看到那個騷包老道,居然也聽得聚精會神。
難得他沒有在旁邊搗亂,看來老道好像聽出什么來了!
燕然隨后詢問第二撥家丁,這次也是四個人。
在四個人里,有一個家丁站出來說,他叫宋環(huán)……
燕然見這小伙子二十來歲,身體健壯,穿的衣服也是布衣。
跟剛才那兩個茶房小廝不一樣,宋環(huán)明顯是魏府里的粗使下人,負(fù)責(zé)的是劈柴挑水一類的力氣活。
當(dāng)宋環(huán)開始講述,燕然聽得眉頭又是一皺。
事情發(fā)生在十一天以前……又是一個雨天!
連綿的春雨足足下了一夜之后,又下了一個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