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的沉重。
就好像是詢問需要一個答案而已。
好似她說不重要,他真的就不要命了似的。
這么一刻,卿意似乎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難熬和難挨。
卿意深吸一口氣,輕輕的推開了周朝禮,眼神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她語氣沉靜,又認(rèn)真,“你問我,你的命在我這里重要與否,那我也想先問問你,周朝禮,我和女兒的命,在你眼里,重要嗎?”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笑了笑,“又或者,我換一個問法,我和女兒在你眼里,重要嗎?”
周朝禮站在她的面前,沉默。
漫長的沉默。
每一次,都是這樣漫長的沉默,帶著那幽深的視線。
卿意嗤笑了一聲,“你回答不出來我的問題,你又憑什么問我,你的命重不重要?你認(rèn)為呢?你的心里不應(yīng)該有答案嗎?”
依照他們結(jié)婚這么多年,夫妻相處得像是陌生人而言的婚姻,早就沒有什么重要或不重要了。
這么多年的生活,就足以能夠說明一切了。
周朝禮沒說話,眼神深濃的看她。
男人周身的氣息足夠的冷,但也不同于往常那樣。
“我回答?!敝艹Y喉結(jié)滾動,開口的聲音沙?。骸爸匾?。”
他看著卿意,“你們,比我的生命更重要?!?p>卿意僵在原地,得到了這個意料之外并且不可思議的答案。
她下錘的手都攥緊,心跟著顫了顫。
她下意識想后退半步,可是四肢卻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動彈不得。
那句“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久久的在耳畔盤旋不散,不斷的回蕩著。
是嗎?是這樣嗎?
卿意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
怎么可能?
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是那個會在她發(fā)燒時只丟來一句“找醫(yī)生”的周朝禮,是那個在她被刁難時冷眼旁觀、只關(guān)心利益得失的周朝禮,是那個永遠把距離感刻在骨頭上、連眼神都吝嗇給予溫度的周朝禮。
是二選一,永遠只會偏向別人的周朝禮。
這樣的人,怎么會說出她與女兒比他的命更重要這樣的話?
卿意垂下眼,指尖無意識地?fù)钢陆恰?p>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攪著。
一半覺得這一定是他新的算計,是為了穩(wěn)住她的手段。
另一半?yún)s又不受控制地泛起微瀾,像投入石子的深潭,蕩開連自己都不敢承認(rèn)的漣漪。
可看著他眼底那抹不似作偽的紅,話到嘴邊,卻成了,“……你說什么?”
卿意深吸一口氣,她移開自己的視線,不再去凝視他的眼睛。
“說的這些話你自己相信嗎?做的那些事兒,你自己相信嗎?”
周朝禮抿唇,整個人僵直在原地。
他的唇色越發(fā)的蒼白,聲音也越發(fā)的虛弱。
“或許、我做了錯誤又自私的決定,或許你一輩子不會原諒我,但你們,的確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敝艹Y眼眶發(fā)紅,嗓音嘶啞,聲音都輕顫著。
他不像以前的清矜穩(wěn)沉,不再情緒穩(wěn)定得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男人深吸一口氣,扶著右手,整個人虛弱的靠著墻壁,他的眼神深濃的凝望卿意:“但是……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rèn),你很重要,女兒也很重要。”
“你恨我也好,有些事都不在你我掌控范圍之內(nèi),我只期望能帶給你和女兒的傷害最小?!?p>卿意看著他虛弱喘息的模樣,看著他額間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下垂的手攥緊。
周朝禮繼續(xù)開口,“對你們冷漠的每一個夜晚我都輾轉(zhuǎn)難眠,喝醉酒的每一次看到你,我都情難自禁,我可以裝,我也沒辦法騙過我自己,我可以騙過所有人,也可以騙過你,可有些有心之人永遠騙不過去。”
“只要我一天是愛你的,那這些蛛絲馬跡都會被人捕捉。”周朝禮看她,苦澀的笑了笑,“可不論你做的再無情,再尖銳,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不愛你。”
卿意聽著這些話,心尖像是被莫名其妙的扎了一根巨大的刺。
生疼,生疼。
她心揪了又揪,心里的情緒沉甸甸的,消散不開。
周朝禮斂下眉眼:“阮寧棠無非是你的擋箭牌,我清楚她給你造成的誤會,,我不解釋,你也當(dāng)真。我與她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其實是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p>周朝禮自嘲的笑了笑:“當(dāng)初你提出離婚,我很心底高興,覺得你要解脫了,你要自由了。又覺得你不會下定決心離,最后發(fā)現(xiàn)你真的要離,我不猶豫?!?p>“這是能保護你們的方式,你不愛我,是最好不過?!?p>“你覺得我是誤會了,誤會你把我當(dāng)成了大哥?!敝艹Y喉結(jié)上下滾動,“是,從開始的那一年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可你就活脫脫的又明媚的活在我的身邊,我知道你愛的誰。”
他眼神凝望著卿意,眼眶泛紅,聲音越發(fā)的嘶?。骸爸劣谥ㄖ?,我的確想讓別人認(rèn)為她不是我的女兒。”
周朝禮閉了閉眼。
越說,他越覺得自己的腦子好亂。
他理不清頭緒,理不清來龍去脈。
不知道再從哪個地方開始。
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我……”周朝禮再開口,“我沒有辦法看著你和女兒受險無動于衷。”
周朝禮抿唇,“你遠離我是好的,帶女兒遠離我,也是好的?!?p>他從始至終,沒有想過把卿意留在他的身邊。
解決完一切,他就走。
卿意應(yīng)該是自由的,不該在他的身邊手束縛。
而吱吱也不該因為是周朝禮的女兒而備受威脅。
是他,情不自禁,總控不住自己的心。
有時他總想,多難都行,她們在身邊就行。
可他看著卿意在每個深夜研究航空航天新動向、新資料時,他覺得卿意應(yīng)該屬于她自己的事業(yè)。
結(jié)婚多年,她也從不放棄自己的專業(yè),白天工作再苦再累,她總不落后自己的熱愛。
她從不該成為周朝禮的妻子,周太太。
她該有閃耀美好的未來。
再加上一些必要因素,推動了一切。
一年,兩年,三年……
他不清楚卿意的毅力為什么那樣強大。
她總覺得是她做的不夠好,自己才不愛她。
可他早就淪陷千萬遍。
越是淪陷,他越要清醒。
誤會也好,故意也罷。
卿意離開他,就是最優(yōu)選。
看著她一遍遍傷心,一遍遍流淚,他更痛苦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