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利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姜海棠,我要離婚了,你繼續(xù)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姜海棠簡直覺得,滑天下之大稽。
事到如今,李勝利竟然還能擺出這樣一副樣子來通知自己,這是有多大的自信???
“李勝利,我看到你都覺得惡心,以后,咱們最好不見!”
李勝利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你以為有陸良辰和毛廠長撐腰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丁局長有的是辦法,收拾不了陸良辰,還收拾不了你?”
姜海棠敏銳察覺到,李勝利和丁長林應(yīng)該有非常親近的關(guān)系。
她冷笑一聲:“李勝利,你不要狗仗人勢,何況,就算狗仗人勢,那也要是主人,你算什么?丁長林權(quán)勢再大,能顧得著你這條不認識的狗?”
被姜海棠這樣一番話給刺激到的李勝利眼里都是怒火。
“你怎么知道他不認識我?”
話說出來,李勝利才驚訝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話了,他忙將剩下的話吞咽回去。
“好好好,他是你的主人,認識你這條狗,當狗還當出成就感了!”
姜海棠狀似無意地說著,轉(zhuǎn)身就離開。
李勝利和丁長林有關(guān)系,而且,關(guān)系還不簡單。
“你別走,姜海棠,你說誰是狗?”
“李勝利,是你自己非要對號入座,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要對號入座當狗,我也沒辦法。”
姜海棠說著,轉(zhuǎn)身離開,不再搭理李勝利。
李勝利看著姜海棠走遠的身影獰笑:“姜海棠,我給你機會你不珍惜,那就等著一起倒霉吧!”
說完,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李勝利離開之后,不遠處,兩名保衛(wèi)科的干部出現(xiàn),盯著李勝利離開的方向然后追過去。
姜海棠回到家里,陸良辰已經(jīng)回來了。
姜海棠立即將今天刺激陸良辰的話說了一遍。
“良辰,我懷疑,李勝利和丁長林關(guān)系不簡單?!?/p>
“海棠,李勝利就是一條瘋狗,你不要招惹他,免得他對你動手?!标懥汲阶屑毚蛄恐L模_認她無恙后才松了口氣。
冒險的事,不適合姜海棠做,有他們這些人呢。
看出陸良辰的擔(dān)心,姜海棠笑著安撫她:“你別擔(dān)心,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今天也是正好碰上了,要不然,我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p>
得了姜海棠的保證,陸良辰才算安心了一些。
“我們這幾個月,一直在盯著李勝利,明面上,李勝利和丁長林并沒有任何接觸,甚至,兩個人都沒有交集,看起來,必須要深挖兩個人的關(guān)系才行?!?/p>
正說著,門被敲響。
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慌慌張張地說:“陸廠長,不好了!百貨大樓那邊出事了!”
聽到出事兩個字,二人立即站起來,陸良辰問:“什么情況?”
“有人穿著我們的羊毛衫皮膚過敏,現(xiàn)在正在商場門口鬧呢!記者都去了!”
姜海棠和陸良辰對視一眼,難道,已經(jīng)有劣質(zhì)羊毛衫流入市場了?
不應(yīng)該??!
“走,去看看!”陸良辰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姜海棠也急急忙忙跟上。
百貨大樓門前已經(jīng)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一個中年婦女正舉著一件領(lǐng)口脫線的羊毛衫,對著記者的鏡頭大聲控訴:“大家看看!這就是金城紡織廠的產(chǎn)品!我穿了不到半天,渾身起紅疹!打開一看,這毛線明顯是劣質(zhì)產(chǎn)品,而且,做工也這么差,就這樣的劣質(zhì)產(chǎn)品也敢賣這么貴!這不是欺負我們勞苦大眾?”
姜海棠對廠里的產(chǎn)品都有了解,她第一感覺就是,這件羊毛衫不是廠里生產(chǎn)的。
但她也知道,現(xiàn)在空口無憑,就算說這不是紡織廠的羊毛衫,只怕別人也不會相信,反而覺得,他們是在推諉。
姜海棠立即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件羊毛衫,笑著走上前安撫那激動的婦女。
“這位同志,對于您過敏這件事,我們深表遺憾,至于您說的羊毛衫的質(zhì)量問題,我們也會好好調(diào)查,保證還您一個公道。”
“你是什么人?我憑什么要聽你的?”那婦女肥碩的身體一扭,沒好氣地對姜海棠說。
姜海棠繼續(xù)笑著說:“我是咱們紡織廠的員工……”
“我呸,來一個員工算什么?我要廠里的領(lǐng)導(dǎo)出面處理我的問題?!蹦菋D女一口唾沫朝著姜海棠的臉上啐過去。
虧得姜海棠閃躲得快,才躲開唾沫襲擊。
“這位同志,我就是廠領(lǐng)導(dǎo),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對我說?!?/p>
姜海棠看到陸良辰站出來,眼里都是不贊同,對方是個女同志,她出面協(xié)調(diào)會比較好,陸良辰一個男同志,說不定不光沒有辦法調(diào)節(jié),還會引起次生矛盾。
那婦女聽到陸良辰承認是紡織廠的廠長之后,嗓門陡然提高:“革命群眾們快來看!這就是金城廠的走資派!用劣質(zhì)產(chǎn)品坑害我們勞動人民!今天我是受害者,還不知道以后會有多少人因為他們的不負責(zé)任而受罪被坑害!”
圍觀人群騷動起來,幾個臂戴紅袖章的年輕人開始高喊:“打倒唯生產(chǎn)力論!”
“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
那女人也趁機到了陸良辰的身邊開始撒潑打滾,她一邊撒潑,還一邊在陸良辰身上上下其手。
陸良辰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婦女,按照他的個性,只恨不能一腳踹過去,見這女人踹成傻子。
可偏偏他現(xiàn)在的身份和這位婦女的身份太對立,容易被人攻擊。
正當他交集的時候,姜海棠又站出來了。
“這位大嬸,你有事說事,怎么可以耍流氓?”
那婦女顯然沒想到,姜海棠會直接說她耍流氓,情急之下,連自己正在鬧事都忘了。
“小賤人,你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婦女說著,朝著姜海棠張牙舞爪地沖過來!
姜海棠靈巧地躲開,嘴里還不斷地說著:“你讓周圍的人說,你這么大的年紀了,對著一個小伙子身上下其手,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他們當然看到了這婦女對著陸良辰上下其手,不過,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婦女是個滾刀肉,他們并不敢作證。
好在,姜海棠也只是攪亂婦女的心神,并沒有打算真的找人作證。
果然,在婦女心思亂了之后,姜海棠一把扯過她手中的羊毛衫。
婦女反應(yīng)過來要將羊毛衫搶回來,可哪里來得及。
“老天爺啊,這個小賤人喪良心了,竟然搶走我的羊毛衫,肯定是要毀尸滅跡!”
“這位同志,你這羊毛衫,真的是從百貨大樓買的嗎?真的是我們金城紡織廠的羊毛衫嗎?”
姜海棠左右手一只手拿著一件羊毛衫給圍觀的人群看。
“這一件是我們金城紡織廠生產(chǎn)的羊毛衫,這一件,看著很明顯就和我手里這件有差別?!?/p>
周圍的人并沒有看出不同,立即反駁:“說不定不是同一批呢?”
“就是,再說了,誰知道你拿出來的是不是你們專門定做的好的?”
姜海棠聽著這些人的話,正在想怎么辦,忽然看到了眼熟的人,她記得這人是百貨大樓的工作人員,因此忙打招呼:“同志,你好,請問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對方是個年輕的小伙子,看到一個漂亮的大姑娘請自己幫忙,自然不會拒絕,立即高喊:“同志,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p>
姜海棠道:“我想請你幫忙從百貨大樓拿一件羊毛衫過來做對比?!?/p>
那人聽了,一口應(yīng)下,轉(zhuǎn)身回百貨大樓去了。
姜海棠懸著的心總算回落了一點點,周圍的人也一直盯著百貨大樓的門口,似是迫切希望,從百貨大樓里拿出來一件羊毛衫做對比。
姜海棠知道,不能讓這些人一直閑著,她開口說:“我們金城紡織廠生產(chǎn)的羊毛衫,采用的是這種走針方式,你們再看看這位婦女同志拿過來的羊毛衫,走針方式完全不同,還有紡織工藝,和我們廠里用提花機生產(chǎn)的羊毛衫完全不同?!?/p>
她一面說話,一面逼近那婦女,“你確定,你這件羊毛衫是我們廠生產(chǎn)的?”
婦女有點心虛,并不敢看姜海棠,她的眼神閃爍,似乎想在圍觀的人群里找到誰。
姜海棠跟著掃視了一圈,卻并沒有找到熟悉的人。
她只能接著說:“而且,我們的羊毛衫因為價位比較高,所以,每一件羊毛衫都有編號,而這件上面根本沒有。”
姜海棠說完話,將羊毛衫的袖子翻過來,果然露出一個小小的標記。
仔細看,上面確實是一串數(shù)字。
陸良辰提高嗓門:“主席教導(dǎo)我們要‘實事求是’。請出示你的購貨憑證?!?/p>
“憑……憑證丟了!”婦女眼神閃爍,轉(zhuǎn)而開始撒潑,“你們想搞官官相護是不是?我要去告你們!”
“丟了?”陸良辰盯著婦女,明顯不相信。
這時三個臂戴紅袖章的干部擠進人群。
為首的方臉男子掏出紅寶書晃了晃:“接到革命群眾舉報,你們廠搞資本主義經(jīng)營,生產(chǎn)劣質(zhì)產(chǎn)品!現(xiàn)在要對你們廠進行停產(chǎn)整頓!“
姜海棠心頭一緊,這些人來得太快了,就像事先排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