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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周自衡,是我

江遇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著林聽輸入了解鎖密碼。

那個日子,是林聽高考后,他們偷偷嘗了禁果的日子。

六位歲,是那一年和那一月的那一日。

明明林聽記得無比清晰,麻利地輸進去,完全對了,但是江遇卻并沒有因此而有多高興。

相反,心如刀絞一般。

這個女人記得那天的日子,可是她急著輸入密碼,卻是為了聽見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白皙的臉蛋上,滿是期待的神色。

烏溜溜的眼睛里,也寫滿了期待。

江遇看著等待中的林聽,深吸一口氣。

指關節(jié),用力攥緊。

這個女人,當真是絲毫也不顧及他的感受,心里只有周自衡那個男人。

攥緊的手指在顫抖。

他覺得自己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站在林聽的面前,卻被無視的像是空氣一樣。

電話進行等待音,一秒,兩秒……

每一秒鐘對林聽來說,都無比的漫長。

國內(nèi),鵬城,君悅府。

周自衡已經(jīng)又是連續(xù)幾天幾夜,沒睡上一個好覺了。

他的手機放在沙發(fā)的另一頭。

人坐在沙發(fā)的單人位上,揉著眉心,冷硬的眉骨染著濃濃的愁緒。

電話響了,洛高拿起他的手機,滿眼驚訝,“家主,是江先生打過來的電話?!?/p>

他大步走到周自衡的面前。

周自衡起了身,拿到手機,看到江遇的來電顯示時,整個冷硬緊崩的面色忽然被定格了似的。

連空氣都被凍住了似的。

這個男人的電話,幾百年打不通。

查不到跟他相關的任何消息。

他帶著柚子和林聽,像是從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他竟然主動把電話打了過來。

周自衡秒接電話。

手機還沒放到耳朵邊上,那頭傳來林聽焦急的聲音,“周自衡……”

是林聽!

空氣中帶著短暫的凝滯呼吸。

周自衡的背脊輕輕顫了一下,“林聽,真的是你嗎?林聽,你在哪里,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

電話那頭的林聽握緊手機,滾燙的淚水滾滾而落。

“是我,周自衡,是我?!?/p>

“我一切都好,你呢?”

“你都還好嗎,我好多次被見你被人殺掉了,我……”

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周自衡說。

掌心卻突然一空。

手機被江遇抽走了。

那通電話任在繼續(xù),聽筒卻貼到在江遇的耳旁,“再半個月,我會親自將柚子和林聽送回鵬城?!?/p>

電話被掛斷。

林聽還想再說什么時,江遇已經(jīng)收好了手機。

寒意陣陣的雙眸,盯著她,“聽到他的聲音了,他死不了,你可以放心了?!?/p>

江遇心里酸成了一棵檸檬樹,而且是一棵被密密麻麻扎著針的檸檬樹。

又痛,又酸。

他見不得林聽和周自衡在他面前秀恩愛。

手指關節(jié),緊緊攥緊。

電話再打過來,被他摁斷。

林聽滿眼懇求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又看了一眼江遇,“我可以再和周自衡說幾句話嗎?”

江遇臉色黑沉沉如同烏云壓頂,摁斷電話后直接關機,“林聽,別得寸進尺,我是一個活人,不是死了?!?/p>

她這樣當著他的面,和周自衡秀恩愛。

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旁邊的小柚子,滿眼失落,“我還沒有和爸爸說上話呢!”

小妮子正想著,等媽媽和爸爸說完了,她要抱著手機,好好和爸爸說幾句話。

她想說,她想爸爸了,很想,很想。

可是電話已經(jīng)被掛斷了。

小妮子滿眼失落。

這樣失落的神色,落入江遇的眼底,無疑是一把刺進他胸口的刀子。

剛剛被這個冷漠的女人刺了一刀。

現(xiàn)在又被女兒刺了一眼。

他滿心心酸,“柚子,你還沒有叫過我一聲爸爸?!?/p>

柚子咬著紅紅的小嘴巴,不愿叫出那兩個字。

哪怕這個人愿意把她和媽媽送回爸爸身邊,她仍然不愿意承認他就是她的爸爸。

這兩個字,她叫不出口。

但是,她害怕這個人會反悔。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我不叫你,你就不準備送我和媽媽回到爸爸身邊了?”

江遇沒有回答,“……”

柚子正準備開口,江遇斬釘截鐵,“不必了。我不會強迫你。”

就算柚子開口叫了爸爸,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不愿意如此勉強,他最心愛的寶貝女兒。

林聽看著他,問,“江遇,周自衡會不會根據(jù)這通通話記錄,查到我們的IP地址。要不要告訴他我們的回程日期,萬一他著急了找過來,和我們錯過了怎么辦?”

“你就這么急著回去?”江遇深吸一口氣。

那崩緊的額角,染著他的痛楚與怒意。

他緊攥著手指,痛苦地看著這個歸心似箭的女人。

怒意被他一點一點地壓下去。

見到女人有些怕他反悔的擔憂神色,他的聲音變得輕了許多,“等你感冒好些了,我會準備起程。我說到做到,不會食言?!?/p>

他對這個女人唯一的一次食言,便是沒有相信她。

因為這一次食言,他把她推向了深淵。

他讓自己的親生女兒,顛沛流離,孤苦無依。

一次食言,毀掉了所有。

他怎么舍得,再對她食言?

“放心,我的手機做了特殊處理。周自衡如果要查,我的IP地址每天都在變。他不會查到這座島上來,也不會跟你錯過?!?/p>

可是林聽還是不放心。

她沒說出來。

不放心三個字,卻明晃晃地寫在她的臉上和擔憂的眼眸里。

江遇拿她無可奈何,便又當著林聽的面,給周自衡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他干脆利落道:“林聽感冒了,等她感冒好了,我送她回國。最多半個月,周自衡,你贏了。”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看著林聽,“滿意了嗎,放心了嗎?”

林聽松了一口氣,“謝謝!”

江遇看著她,“你對我,就只有這兩個字?”

林聽反問他,“那你還希望有什么?”

回應林聽的,是江遇的滿眼痛楚,“……”

他什么也沒有說,重新拿起筷子,吃著桌上的中式早餐。

最近胃疼得厲害。

加上之前的舊疾,一直沒有好。

胃里仿佛有一團火一樣灼燒著。

吃什么都像是吃土一樣,讓人難以下咽。

可是他面上無比平靜。

見林聽胃口似乎是比昨天好一些,他特意為她盛了一碗雞湯,遞到她的面前。

“謝謝!”

疏離禮貌的語氣,讓江遇胸口又是一陣灼燒感。

“嘶……”

對面的林聽,忽然放下雞湯碗,摸著肚子,眉心緊緊一蹙。

小柚子下意識的靠近她,“媽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里的寶寶又踢你了。”

“嗯。”林聽摸了摸柚子的腦袋,“沒事,寶寶太調(diào)皮了?!?/p>

柚子摸著媽媽隆起的肚子,“這么調(diào)皮的寶寶,不會是個小弟弟吧?!?/p>

林聽笑著說,“不一定哦,你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也是特別調(diào)皮,到了這個時候踢得特別厲害?!?/p>

柚子笑著回應,“真噠,我希望是個妹妹。等這個妹妹生下來以后,媽媽和爸爸再給我生一個弟弟好不好?”

江遇看著兩母女。

他完全插不上任何一句話。

他像一個外人一樣,被邊緣化了。

……

五日后,林聽的這場感冒,終于完全康復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三人坐在餐桌吃著早餐。

林聽親自給江遇倒了一杯牛奶,“江遇,我感冒也好了,我們什么時候動身,我和柚子東西都收拾好了?!?/p>

江遇接過牛奶杯的手,用力攥緊,“就這兩日?!?/p>

林聽追著問,“今天不能動身嗎?!?/p>

江遇沒有說什么。

他把林聽給她倒的熱牛奶端起來,喝了兩口。

明明是暖的,卻覺得滿心冰冷。

喝完整杯牛奶,他都沒有暖起來,“吃完早餐,能不能陪我去外面看看雪景?”

林聽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鐘。

她想到許久以前,一起去雪山看雪景,一起在雪景里面散步,是他們兩夢寐以求的事情。

那是她曾經(jīng)的執(zhí)念。

不過她已經(jīng)放下了。

也是江遇的執(zhí)念,但他還沒有放下。

林聽沒有拒絕,“好!”

聞言,江遇緊攥著杯子的手,這才微微一松。

挺直崩緊的身軀,也微微松了下來。

他以為,她連最后一個愿望都不愿滿足他呢。

幸好她答應了。

帶著些許欣慰的目光,轉(zhuǎn)向小柚子,溫柔地征求道,“柚子,你愿意也陪爸爸一起,到雪地里去看看風景嗎?!?/p>

他們一家人,還沒有好好地一起欣賞過雪景。

這是他多年前就有的愿望。

柚子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她有些不太情緒地努了努嘴。

小腦袋往左一擰,望向媽媽。

目光里帶著征求意見之意。

林聽摸摸柚子的小腦袋,“去吧,我們來到這座島上,還沒有好好看過這里的風景呢!”

柚子琢磨了一下,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好吧!”

這萌萌的聲音,有些勉為其難。

來到這座島上,已經(jīng)快半年了。

這是江遇第一次和兩母女相處得如此和諧。

她們沒有拒絕他,沒有抗拒。

也是他們第一次,能像一家三口一樣,出去看看風景。

出門之前,江遇拿著一頂厚厚的帽子,戴在柚子的小腦袋上。

帽子上,有護耳的耳罩。

這是柚子第一次,沒有推開他的手。

他的手,停留在帽子上,輕輕地揉了揉柚子的腦袋。

多么近的距離啊。

他做夢也渴望著能和女兒靠得這么近。

想把女兒擁進懷里。

最終伸出去的手,還是又克制地收了回來。

一條圍巾,繞在女兒和媽媽一樣白皙纖長的脖頸上。

“裹著暖和一點,別凍著了?!?/p>

柚子看著江遇,“謝謝!”

江遇回以溫柔又渴望的目光,“柚子,可以叫我一聲爸爸嗎?”

柚子搖頭。

林聽也沒有說什么。

因為她知道,江遇留給柚子的心理陰影太多。

她不會勉強女兒,上前,牽起了柚子的小手,“走吧?!?/p>

江遇從吳嬸的手里,拿起另一頂帽子,本是準備幫林聽戴上,林聽腦袋一歪,松開女兒的手自己拿了帽子戴上,又重新牽著女兒的手往外走。

江遇多想上前,一手牽著林聽,一手牽著柚子。

但是她們母女倆,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雪地里。

一家三口并排走著。

落下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腳印。

不得不說,這座小島的雪景真的很美。

城堡后面的這一片山,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望無際的雪。

雪花還在一瓣一瓣地墜落著。

軟軟的,白白的,干凈得不忍心下腳。

林聽大著肚子,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很厚。

所以她走得慢。

江遇時不時地提醒她小心一些。

好幾次,手碰到她的手,想要牽著她,她快迅挪開了。

江遇的掌心,空空的。

就像他的心一樣,也是空空的。

如果六年前,他能夠信任林聽,不管別人說什么做什么,都護著她。

現(xiàn)在他一定可以和柚子一起在雪地里撒歡,可以小心翼翼地扶著林聽,和她們母女倆親密無間。

現(xiàn)在只能隔著一道林聽故意疏遠的距離。

小柚子也不愿意讓他牽起她的小手。

走著走著,三人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還是旁邊的洛高,突然提議,“林小姐,江先生,我給你們拍照合照吧?”

林聽側(cè)眸,看向女兒,“想拍張合照嗎?”

柚子很明顯地搖了搖腦袋。

風雪里,江遇挺拔偉岸的肩膀,塌下來。

洛高又說了兩句,“林小姐,不管怎么樣,江先生也是柚子的親生父親,讓他們拍一張合照吧??梢援斪髁裟?。”

江遇打斷,“不用了,以后會有機會的?!?/p>

前提條件是,如果林聽和柚子愿意的話。

這一路走下來,雪花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衣裳上,把整個人都染成了白色。

他們走著走著,果然都白了頭。

是不是這樣,也算是共白頭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愿共白頭。

江遇沒有再往前走,他把手機掏出來,拍了一張柚子和林聽往前走的背景。

一大一小,落在手機的相框里。

以后,他想她們的時候,可能只能看這張相片了。

他將把她們母女倆,完完好好的,歸還給周自衡。

兩日后,江遇帶著林聽和柚子,登上了來時的那艘游輪,起程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