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瓷?
商泊禹一頓。
之前總是稍縱即逝的思緒如潮水一般洶涌而至。
他就說這女人怎么這么眼熟呢。
原來是八九年前參加過裴顧兩家的訂婚宴。
他在臺子下,看過顧瓷挽著裴綏的手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
底下人一陣討論,夸贊兩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珠聯(lián)璧合。
這樁盛大的訂婚宴一度成為京圈豪門的一個熱點,但五六年前,裴顧兩家取消婚約的消息,也成為不少人的飯后談資。
但即便是這樣,外界都沒有露出半分顧瓷的消息出去。
據(jù)他所知,顧家這位三小姐,因為是早產(chǎn)兒,自小身體就不太好。
甚至還有道士批命,活不過十二歲。
這話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她十二歲以前,連顧家人都不敢保證她能活下來。
而裴綏和顧瓷的娃娃親,是雙方爺爺算了八字,覺得兩人命格互補,有可取之處。
一個命格太硬,小時經(jīng)常發(fā)生禍亂,一個身體不好,說活不過12歲。
再加上二人年紀相仿,家境優(yōu)渥富貴,青梅竹馬。
就這樣一拍即合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訂婚不過三年多時間,顧家卻忽然宣布解除婚約了。
至于內(nèi)情是什么,誰也不知道。
只知道五年多以前,顧瓷被家人送出了國。
商泊禹瞬間恍然,顧瓷既然不是住在這里,那肯定是來找裴綏的。
能從城西那邊過來找裴綏,就足以說明,她對裴綏是有舊情的。
這樣一想,他反倒放下心來了。
因為希望裴綏和孟笙分開,又少接觸的人,可就不止是他了。
有盟友,他就不用絞盡腦汁地孤軍奮戰(zhàn)了。
挺好。
“想來顧小姐是來找裴律師的吧?”
商泊禹聲音不由更加溫和起來了,眉眼含笑,“裴律師正在前面不遠處一家銅鍋涮肉店吃飯?!?/p>
銅鍋涮肉?
顧瓷微微蹙眉。
但恍然想到了什么,她和商泊禹微微頷首,淺笑道,“我知道了,多謝商總告知?!?/p>
所言之意,就是沒有必要再繼續(xù)交談了。
點到為止。
實在是商泊禹這樣的人,不值得她與之多聊。
但她還是給他留著面子,沒有冷眼相向。
卻不想商泊禹并沒打算放過這個機會,繼續(xù)說道,“顧小姐,你難道不好奇裴律師是和誰在一起吃飯嗎?”
這話,就蘊含一點挑撥之意了。
顧瓷微微抬眼,淡淡地笑著問,“商總似乎對我和阿綏的事情很感興趣?”
阿綏?
這真是個不錯的稱呼。
商泊禹不動聲色地揚了下眉。
笑了下,語氣里盡顯惋惜,“顧小姐多年沒回來,我這是在為顧小姐解惑。顧小姐和裴律師從小感情深厚。
到如今,曾經(jīng)那段佳話,也真是讓人嘆之可惜,往后京市,怕是再也不能看到你們二人站在一起了?!?/p>
這話的意思大概是:你和裴綏再也回不去了。
顧瓷自然領(lǐng)會到他話里的深意了。
眸光微微閃動了兩下,神色卻沒變化。
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柔和,“我和阿綏之事,不知內(nèi)情的人,不適合說“惋惜”二字。
不過,在我看來,商總和孟館長更可惜一些。
第一次在美術(shù)館見到你們時,我打心底覺得你和孟館長十分相配,只是,如今才知,是我看走眼了,你配不上孟館長?!?/p>
她一字一句的,聲音不輕不重,連神色都沒有變化。
說到最后,她搖了搖頭,眼底流露出一絲失望和心疼。
“女人的青春,本就是最難能可貴的,人生虛晃幾十年而已,孟館長卻在你身上浪費這么多年,還受了一身傷。
我身為女子,為她感到不值,同時也很欣賞她的果決,她能這么堅定又快速地和你離婚。
試問,這世間有幾個人能有她這般魄力?至少,如果是我,可能沒有那么大的魄力。
孟館長出身京市城北書香門第,家世高,人漂亮,才情道韞,一身風(fēng)致。
以我這段時間和她的相處,她知書達理,溫柔自強,聰敏理智、不是尋常那種會陷在愛情里無法自拔的女子。
可偏偏是這樣的人,卻被你辜負了。
商總,我和你交情不深,實在不明白,明明有一個這樣好的妻子了,你為什么還會出軌?商總,我可憐你。”
她用最輕柔的聲音,說著這世界上最犀利的話。
字字珠璣。
句句泣血。
她以一個女性的角度上去分析商泊禹和孟笙這段婚姻。
同時也大方表達她對孟笙的欣賞和喜歡,心疼她的經(jīng)歷和遇人不淑。
反而對眼前這個出軌男多加諷刺。
沒有任何臟話,卻也將他貶得一文不值。
甚至都不用拿別人來做比較,因為他不配。
但這些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拿著你自己做的那些骯臟事來我這里攪弄風(fēng)云,你配嗎?
可笑至極。
自己身上還糊了不少屎,就想給別人擦干凈?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可憐你”,可謂是絕殺。
將商泊禹的心理防線徹底破除。
可她并不想繼續(xù)和商泊禹糾纏,說完那句段話后,就徑直上了路邊那輛白色的商務(wù)車。
車門一關(guān),她冷淡地瞥了眼矗立在寒風(fēng)中輕微顫抖的身影。
輕蔑淡嘲地扯了扯唇角,收回了視線。
一個出軌的男人,有什么資格站在她面前呢?
小人!
商泊禹站在原地,渾身緊繃著,垂在身側(cè)的手不受控制地顫動。
猩紅的眼眶里迸發(fā)出幾乎要將所有一切都要覆滅的陰霾和怒火。
他咬牙,一字一句地吐出來,“顧瓷!你個不知好歹的病秧子!你算什么東西?我和笙笙的事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什么配不上,什么同情可憐都是放屁!”
他和孟笙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明明是可以雙贏的事情,這個看不清局勢的女人卻蠢得無可救藥。
他不信,她來找裴綏,對裴綏沒有一點意思!
她在假清高什么?!
如今裴綏已經(jīng)承認喜歡笙笙了,她一個人能拆散得了他們?
還不如和他合作。
這樣幾率還大一些。
好歹有人能牽制另一方。
自作聰明的蠢貨。
左岸庭院小區(qū)門口發(fā)生的事情,孟笙和裴綏自然不知曉。
兩人一邊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次大概是她們認識以來,頭一回沒有談案子的事情,也沒昨晚孟笙喝醉了酒的事。
反而談的是杜鵑種的植和養(yǎng)護。
這個話題帶過了他們整個飯局。
后半段也就隨便聊了一些簡單的瑣事。
卻沒有生出什么尷尬的感覺,兩人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很自然。
這就夠了。
吃過飯,已經(jīng)八點半了,孟笙買了單,和裴綏出了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