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千戶沉吟片刻,對身旁的副手低聲吩咐。
“派人快馬通知都指揮使大人,還有布政使大人?!?/p>
“就說清河縣學(xué)子,因科舉之事,集體來府城申冤?!?/p>
副手領(lǐng)命而去。
千戶這才對著城下?lián)]了揮手。
“開門,放他們進來?!?/p>
“派一隊人跟著,別讓他們在城中鬧事?!?/p>
巨大的城門再次開啟,學(xué)子們長舒一口氣,魚貫而入。
他們沒有在城中多做停留,徑直朝著城北方向走去。
大夏朝以北為尊。
無論是京城還是各府州縣,圣院的位置,永遠都在城池的最北方。
那里是文脈匯聚之地,也是讀書人心中最神圣的殿堂。
學(xué)子們此行的目標(biāo)很明確。
他們要找的,是這江南道內(nèi),真正能一言九鼎的人物。
臨安府的權(quán)力架構(gòu),與前世略有不同,文官的地位被提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地名義上的最高長官,是布政使,掌管一省民政、財政。
另有按察使,負責(zé)刑獄、監(jiān)察。
都指揮使,統(tǒng)領(lǐng)一省衛(wèi)所,掌管軍務(wù)。
但這三位,在品級上,都要比主管一省文教、科舉的學(xué)政,低上半級。
尤其是在江南這種文風(fēng)鼎盛之地,學(xué)政的權(quán)柄更是大得驚人。
都指揮使司雖名義上統(tǒng)領(lǐng)軍隊,卻處處受到學(xué)政的制約,連軍餉的發(fā)放,都要看學(xué)政的臉色。
類似于前世的北宋,以文御武,但文官的權(quán)利比北宋更大。
因為,讀書人是切切實實掌握著超凡偉力。
.................
第一次來臨安府的盧璘也有些好奇,他走在隊伍的最后方,神色平靜地打量著這座繁華的府城。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即便是傍晚,仍舊是燈火通明,行人如織,叫賣聲、車馬聲不絕于耳,一派盛世景象。
果然是江南道首府。
相比于盧璘的好奇,少爺卻沒半分興趣。
他不是第一次來臨安府。
這會的少爺還惦記著自己下注的那一千五百兩。
“哎,開盤口那小子,趁亂跑了?!?/p>
“我那一千五百兩,怕是打了水漂了?!?/p>
盧璘聞言,倒是不怎么在意。
“跑不了?!?/p>
“只要是清河縣的人,還怕找不到?”
“我告訴你,他應(yīng)該和縣教諭有點關(guān)系,到時候你順著這個關(guān)系去查....”
說這話的時候,盧璘壓低了聲音,畢竟縣尊和教諭就在兩人前頭,自己還慫恿少爺去要錢,有些不妥。
可少爺在路上和盧璘說了,這一千五百兩有自己的一半。
少爺聞言,眼前一亮,還得是璘哥兒啊,連對方什么路數(shù)都知道了。
他笑著湊到盧璘身邊,壓低了聲音。
“那行,等這事了了,咱們手上有錢了,先不急著回去?!?/p>
“就在這臨安府好好耍耍,你好不容易來一次?!?/p>
“到時候,本少爺帶你去見見世面?!?/p>
盧璘聞言,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少爺。
見見世面?
見什么世面?
少爺該不會是背著自己,偷偷見識過什么花花世界了吧?
什么時候的事?
好家伙,666勾欄聽曲不帶我?
……
就在學(xué)子們涌入城中,朝著圣院方向而去時。
城門處,兩道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正是沈夫子與他師兄。
沈夫子望著眼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景象,忍不住感慨。
“臨安府從廢墟中重建,不過百年光景,竟又是一片繁華?!?/p>
師兄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復(fù)雜神色,卻沒有開口。
沈夫子并未注意到師兄的異樣,他心里還惦記著璘哥兒的事。
“師兄,你對這位新任學(xué)政魏長青,了解多少?”
“當(dāng)真如傳言那般,是靠著阿諛奉承,才得了宴居的青睞,被下放到此地?”
沈夫子問這話主要是想確認(rèn),魏長青對于神童的看法。
清河縣之前包裝了許多神童事跡的事,他從柳老爺口中略知一二。
可這些神童都沒有下文了。
以至于沈夫子對魏長青的判斷有些拿不準(zhǔn)。
落魄書生聞言冷笑一聲:“你就是個榆木腦袋,這臨安府學(xué)政能靠溜須拍馬就能擔(dān)任的?”
“這什么地方?黎氏的龍興之地,會放一個酒囊飯袋來?”
一省學(xué)政,權(quán)柄滔天,尤其是在大夏。
大夏共有三京二十七府,臨安府的地位,僅在三京之下,于其余府城之中,穩(wěn)居前列。
這里,更是大夏皇室的龍興之地。
當(dāng)年太祖皇帝,便是在此地與前朝劃江而治,僵持?jǐn)?shù)年,最終才奠定了大夏的萬里江山。
魏長青能以新科狀元的身份,直接被任命為臨安府學(xué)政。
光靠宴居的關(guān)系,怎么可能做到。
“不要小看了魏長青?!?/p>
“此人,跟宴居那老匹夫,可不一定是一條心?!?/p>
沈夫子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師兄卻笑而不語,默默的灌了口酒,懶洋洋地調(diào)侃:
“你一個致仕的老頭子,操那么多心做什么?!?/p>
“難不成,還指望著起復(fù)?”
沈夫子被他一句話噎住,半天說不出話來,默默嘆了口氣。
我為璘哥兒打探消息,不行嗎?
柳拱那老匹夫看著就不是宴居的對手,八成要不了多久就得致仕回鄉(xiāng)。
到時候,給柳家,給老匹夫出這口惡氣的,說不定還得看我這弟子。
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我親手扳倒了宴居?
想到這里,沈夫子竟忍不住樂了起來。
師兄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傻樂,眼神古怪,還以為師弟犯了癔癥。
“行了,咱們就在此分道揚鑣吧?!?/p>
“接下來的事,沒什么好看的?!?/p>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臨安府,得自己找點樂子去?!?/p>
沈夫子聞言皺起了眉頭。
“師兄,你還沒放下???”
“當(dāng)年的花魁,如今怕是早已年老色衰,你又何必執(zhí)著,還不如隨我去圣院看看?!?/p>
師兄聞言,又是一聲冷笑。
“你懂個屁?!?/p>
“沒有花魁能永遠十八,但永遠有十八歲的花魁。”
“你這木頭,懂什么叫樂趣?”
“圣院那地方,一群老古董,有什么好看的,我想去,隨時都能去?!?/p>
沈夫子一臉無奈,只能看著師兄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匯入人流,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