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祝福雖遲但到。
杜紅英坐在電話機前一個接一個的祝福電話,但能記得她生日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比如周貴芳、蘭英、梁阿妹、符嫂子、趙崇慶……
兒子閨女一個都沒記得自己的生日。
趙浩瀚誤打誤撞打了一個電話進來還匆匆掛斷。
甚至連她親閨女在軍區(qū)都沒有來,杜紅英心里說不失落是假的,孩子還是要小時候好玩兒,長大了各玩各的,沒空功夫記得你生日什么了。
到傍晚的時候,小于打電話進來說首長的會沒開完,不回來用晚飯了。
得,杜紅英又要一個人吃剩菜剩飯。
熱了一菜一湯填了肚子準(zhǔn)備出去溜圈。
電話又響了起來,是紅兵打來的。
“姐,今天是你生日啊,我都忘記了,剛才回來娘在說,祝你生日快樂呀?!?/p>
“你和小靜回家了?”
“小靜晚上有課,杜二娃也有晚自習(xí),我一個人回來的?!倍偶t兵看著坐在堂屋里沙發(fā)上的爹忍不住輕輕的嘆息一聲。
“咋了,紅兵?”
親兄弟一聲嘆息,杜紅英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太了解紅兵的性格了,不是那種隨便嘆息抱怨的人,一定是遇上煩心事兒了。
“爹病了,我說送他去醫(yī)院他還不同意,說自己沒事兒。”
“啊,怎么回事兒?中午的時候娘打電話時都還說是好的呀?”
“昨天就有點不舒服了,娘也沒打電話給我,幸好今天回來了?!倍偶t兵道:“爹發(fā)燒了,看樣子肺部還有點感染?!?/p>
“趕緊的啊,送醫(yī)院,現(xiàn)在得聽你的,不能聽他的。”
老還小老還小,老了脾氣就越來越不好,倔強得厲害。
“我就是說呢,爹說讓我買點藥回來熬給他吃就好?!?/p>
如果只是單純的感冒發(fā)燒他當(dāng)然能解決,但是給爹把了一下脈,情況不容樂觀。
身為大夫的杜紅兵也很無奈:有些事兒可以預(yù)見卻不能改變。
“讓爹接電話?!?/p>
杜紅英知道老杜同志年紀越大性子也越擰。
大約是因為多年當(dāng)領(lǐng)導(dǎo)當(dāng)家慣了,年紀大了就有點力不從心了,要聽從年輕人的指揮似乎不太服氣。
一個病人不聽大夫的,那肯定是不行的。
“爹,我姐讓你接電話?!?/p>
杜紅兵喊老爹。
“說嘛,啥子事兒。”老杜同志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我不想動?!?/p>
連走動都沒力氣,哪還有心情接電話。
杜紅兵沒轍,只好按下免提鍵。
“爹,您得聽紅兵的話,趕緊的上醫(yī)院去看病?!?/p>
“上醫(yī)院也是看醫(yī)生,家里不是有一個醫(yī)生嗎?還上啥醫(yī)院呀?”
“爹,您聽紅兵的啊,紅兵讓上醫(yī)院就上醫(yī)院呀,您不能像年輕時那樣拖著,以為拖一拖就拖好了,年紀大了越拖越嚴重。爹,您得上醫(yī)院,聽見沒啊?”
“聽到了,麻煩!”
老杜同志很是不耐煩。
“你這個倔老頭兒,以為還年輕呢,前天讓你加衣服,你偏不,看吧,又感冒了吧……”
話筒被杜紅兵抓了起來,杜紅英沒再聽到冬梅娘的念叨。
“姐,我先送爹去醫(yī)院了?!?/p>
“行,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吧,該咋治咋治?!?/p>
電話掛斷,杜紅英的心卻久久平靜不下來。
爹娘都七十多歲的人了,身體一年比一年差。
按說,杜家條件不差,什么營養(yǎng)品保健品都不缺,杜紅兵是醫(yī)生也懂得養(yǎng)生,但是,有錢也買不來健康。
一年到頭,總會有傷風(fēng)感冒的情況出現(xiàn),家里藥不斷。
唯一沒有改的習(xí)慣就是爹娘總是不告訴自己,每一次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你爹才吃了幾天藥。”
“哎呀, 人老了總是這樣不對那樣不對,前幾天腦殼痛,紅兵拿回來的藥才熬來吃了?!?/p>
爹娘不說,紅兵一般也不提。
他們也總是報喜不報憂。
這一次,紅兵告訴自己了,而且還堅持送醫(yī)院。
杜紅英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不行,她要回家一趟。
半夜三更,高志遠回家,聽杜紅英說要回老家愣了一下。
當(dāng)知道是老丈人生病時他立即就同意了。
“行,明天讓小于送你去火車站?!备咧具h道:“我明天八點有個重要的會議,沒辦法送你。”
“我自己打車去,不用送?!?/p>
她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
這人還千叮囑萬叮囑的。
難不成她看起來很蠢?
會被騙不成?
“小心使得萬年船?!备咧具h道:“我聽說有些女子出門打工,有些女生出門上學(xué)被騙賣到山區(qū)里去了呢,這些犯罪團伙專門盯著單身女子下手。”
“行,我知道?!?/p>
杜紅英不以為然,都是千年的狐貍了,誰還敢在她面前演聊齋啊?
杜紅英沒想到的是,在火車上,還真有人盯上了她。
因為臨時起意回家,沒能買到臥鋪票,擠硬座是真的擠啊,過道上都站滿了人。
嘈雜聲,汗臭味兒讓好些年沒擠過綠皮火車的杜紅英嚴重不適應(yīng)了。
早知道就應(yīng)該找個車送她回家。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真的難。
好在,這趟行程只有幾個小時,她忍。
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個福態(tài)的五十開外的婦人,穿得珠光寶氣的……
嗯,在這樣的場合穿成這樣,真的是膽大啊,也不怕被盜?。?/p>
“大妹子啊,你這是上哪兒呀?”
婦人很熱情的問她。
“回家?!?/p>
杜紅英原本不想理她,出門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但是吧,做人還是要懂禮貌,隨便答幾句也不吃虧。
“家是哪兒的呀?”
杜紅英將頭偏向了窗外,她不習(xí)慣這種查戶口式的問話。
婦人見她不理睬,也就沒再問她。
“三十多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家里是個啥情況了。”婦人自言自語:“也不是我心狠,就是當(dāng)年我爹娘做得太過分了……”
絮絮叨叨的,好像是說家里人收了彩禮逼她嫁一個老光棍,她連夜逃出了家去了南方打工,后來嫁了一個有錢的老板過上了好日子……
杜紅英……聽起來像故事,但是就沖這身穿著打扮這身派頭,和自己一樣擠綠皮火車,還是從南方擠過來的?擠了幾十多個小時了精氣神還這么好,你覺得我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