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紅兵吃過飯去了高家。

與別人家有白事是真的不同，除了趙叔趙嬸在外，就是高思文的舅舅和兩個老表，冷冷清清的靈堂燭光閃閃，一進門就感覺到了悲涼

“高思文，紅兵來了?！?/p>

杜紅兵進門的時候高思文正坐在靈堂前發(fā)呆，趙叔連忙提醒他。

“噢，紅兵?！?/p>

高思文的聲音嘶啞了，總算記得了來來客人燒香得下禮。

“快起來快起來，我來給嬸子燒一炷香?！?/p>

杜紅兵到底比他年輕幾歲，連忙將他扶起來。

當(dāng)中醫(yī)大夫的人，一摸著手下意識的總會扣著脈搏，一扣心里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高思文。

好家伙，真的挺嚇人。

這哪像三十五六歲的人啊，說五十五六歲也不為過吧。

嘖嘖，看來這家伙這幾年過得倒霉透了。

杜紅兵去靈堂前燒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一下，反正，杜家的人出得門來真正是有禮有節(jié)，誰不說教得好呢。

杜紅兵簡單的問了幾句大夜是哪天之類的閑話，事實上這些姐姐都已經(jīng)告訴他了。

“趙叔，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目前沒有?！壁w叔道：“你還在上班，你去忙你的嘛，有的時候我給你講。”

“好的，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就回去休息了?！倍偶t兵又拍了拍高思文的肩膀：“節(jié)哀，你也多注意身體。”

這個多注意身體是真心話。

毫不夸張的說，這老小子要這樣拖下去怕活不了幾年。

“紅兵，你要回去了噠，順便把你趙嬸子送回去一下，我再耍會兒回去。”趙叔交待：“她沒有拿手電筒看不到路。”

“行，我拿的礦燈，走吧，趙嬸，我送你?！?/p>

“要得要得?！壁w嬸子轉(zhuǎn)身對老伴道：“我回去了拿電筒來接你?！?/p>

“不用，你早點休息，我等會兒點根蠟燭就回來了?！壁w叔道：“別跑上跑下的，懶得麻煩?！?/p>

老嬸沒再多說什么，和杜紅兵一起走出了高家。

路上，趙嬸又感慨萬千。

“你看嘛，張桂蘭在生的時候東家吵西家鬧，一個生產(chǎn)隊的人都關(guān)系都不好。”趙嬸子道：“今天晚上按道理是有人打牌守靈的，結(jié)果那幾個愛打牌的人家張桂蘭都和人家打過架，這一下都不愿意守，冷冷清清的簡直不像話?！?/p>

“原來是這樣啊，我是說少了點啥?！倍偶t兵點頭：“以前哪家有大盤小事打牌的都是好幾桌，熱熱鬧鬧的，今天這兒一桌都沒有，就他們幾個人在那里冷冷清清的坐著，連電視都沒有一個，熬幾天幾夜還是惱火?！?/p>

“可不，你趙叔最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你看到高思文那個樣子沒得嘛，你說他那個身體能熬得下這幾天幾夜嗎？”

“有點惱火噢。”杜紅兵道：“等他把老的送上山自己怕是要倒下喲。”

“可不，說個話走點路都惱火，還能指望他干什么？”

真正是要錢沒有，要命隨便可能都會丟。

“今天下午里里外外的事全部都是你姐在處理，說老實話，你姐才是真孝子，高思文媳婦到現(xiàn)在面都沒露一個?！?/p>

“確實有點說不過去?！?/p>

杜紅兵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嬸子，給趙叔說一聲，高思文是真的累不得，到時候怕多的事都要搞出來喲。”

“他身體有問題？ ”

“虧損嚴(yán)重得很，照這樣整下去怕是惱火喲?！倍偶t兵道：“嬸子，不要說我說的哈，說不定人家還以為我咒他。”

聽了杜紅兵這話趙嬸子心里一個“咯噔”。

杜紅兵可是中醫(yī)院出了名的杜醫(yī)生，看病厲害得很。

他都說問題大那就真的有大問題。

回到家趙嬸立即就拿了手電筒又往高家走。

“當(dāng)家的，我來接你了，安排好沒嘛，安排好了我們就先回家了?！?/p>

“安排好了，高思文和他大老表守夜?！壁w叔道：“高思文，你們看到一下喲，我先回去了?！?/p>

“行，辛苦趙叔了。”

“不辛苦，這些都是我這個當(dāng)隊長的應(yīng)該做的。”

這倒是老實話，誰都知道生產(chǎn)隊有白事的時候隊長就是半個孝子，忙前忙后幫著孝家安排。

走出高家不遠，趙嬸子就把杜紅兵的話說了。

“莫說紅兵這個當(dāng)醫(yī)生的看出來了，就是我也看出他問題大，如果不好好調(diào)理的話，這個娃娃活不到幾年了?！?/p>

“這么嚴(yán)重，你說他在干啥子喲？”趙嬸好一陣唏噓，畢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人，突然間變化這么大：“這幾年他們家敗得太快了?！?/p>

真正有一種家破人亡的既視感。

“以前老人常常說人吵敗豬吵賣，自從那年高思文悔親，杜紅英嫁給高志遠，高思文娶了姓文的知青后，高家就沒安寧過?！?/p>

“就是，一直吵，高思文和高志遠過不得；張桂蘭罵杜紅英，后來張桂蘭又吵姓文的，高安康生下來是個傻子，高志遠出事兩年沒消息，高建成摔斷腿……”

一樁樁一件件，真的就是沒停過。

“張桂蘭那張嘴就能招不少的禍?zhǔn)?。”趙叔一聲嘆息：“東家吵了西家吵，嘴上是一點兒也不吃虧，經(jīng)常和人家發(fā)咒詛誓，你說這樣好不好嘛？”

“確實是，嘖嘖嘖，原本應(yīng)該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結(jié)果搞成今天這個樣子?！壁w嬸道：“老頭子，早知道高思文身體是這個樣子，你就應(yīng)該隨了高思文的意，直接把張桂蘭拿去火化了，隨便他怎么處理?！?/p>

“你以為這么輕松，你看張八字來的時候跳得多兇。”趙叔道：“我也只是出個主意，人家娘家才有發(fā)言權(quán)。再說了，杜紅英也不會同意這樣做?！?/p>

“杜紅英先前不是不愿意搭手嗎？”

“她聰明得很，不是不愿意搭手，是不想干費力不討好的事兒。”趙叔道：“這個女娃子，腦子好使得很，杜家的娃娃不簡單喲。所以說張桂蘭沒福氣呢，這么好的兒媳婦不曉得珍惜，最后靠的還是她?！?/p>

趙嬸子沉默了，今天不止一個人這么說了。

功過是非真的是蓋棺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