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回不來了，哥犧牲了？
蘇小玲看著杜紅英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p>
蘇小玲連連后退：“嫂子，你是和我開玩笑的是不是，嫂子……”
別說蘇小玲，趙大瓊蘭勇和陳俊也是大吃一驚。
“紅英，你哪得來的消息？”
莫不是昨晚聽說高志遠(yuǎn)受了傷一宿沒睡說胡話了吧？
趙大瓊?cè)ッ念~頭，還行，不燙??？
“嫂子，你說啊，嫂子，你說啊，你是騙我的，我哥沒事兒，不，我哥就像高大哥一樣只是掛了一點(diǎn)彩，對不對，掛彩不要緊，缺胳膊少腿也行，就是變成傻子癱子都不要緊，沒事兒，我?guī)卮謇?，我能下地干活掙工分，我可以養(yǎng)他的，嫂子，你說是不是，嫂子？”
……
杜紅英沒回應(yīng)，蘇小玲臉上掛著淚，直直的往后倒去。
“小玲”
陳俊一個(gè)箭步?jīng)_過來，直接給蘇小玲當(dāng)了墊子。
“老天爺，這是要人命噢?！?/p>
趙大瓊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的和杜紅英一起將人抬到床上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
“小玲，小玲……”
蘇小玲緩緩的睜開眼睛，腦子里有短暫的空白茫然的看著幾人。
“小玲……”
蘇小玲一看到杜紅英紅腫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她的話，尖叫一聲將兩只耳朵捂住。
“不聽不聽，嫂子你騙我的，你騙我的啊……”
哭得撕心裂肺，趙大瓊和杜紅英跟著哭，蘭勇緊緊的抱著兩個(gè)孩子，鄭大嫂將倒在院子里的陳俊扶了起來，撿起他的拄杖遞過來。
“咋了這是，大清早的咋都在哭？”
“小玲的哥哥犧牲了。”
“老天爺，就是那個(gè)長得高高大大白白凈凈的那個(gè)小伙子，犧牲了，沒了？”
鄭大嫂小聲的問。
“嗯”
陳俊喉嚨發(fā)緊，眼淚滾滾而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的兄弟，鐵骨錚錚的漢子，蘇勇當(dāng)副隊(duì)長的時(shí)候也曾經(jīng)訓(xùn)過自己，臉紅脖子粗的罵他是廢物，自己不承認(rèn)，他吼：不是廢物就爬起來繼續(xù)干??！
那一聲聲的吼還在腦海中回蕩，吼他的人卻這樣沒了。
“當(dāng)兵可真是一個(gè)危險(xiǎn)的事兒。”鄭大嫂喃喃說道：“我嫁到這個(gè)村十六年，幾乎每年都能看到部隊(duì)送英雄回家。都說現(xiàn)在是和平年代了，沒有戰(zhàn)爭了，可誰知道啊，還是有那么多的壞人那么多的危險(xiǎn)，都是他們當(dāng)兵的在默默的扛著默默的守護(hù)著我們的安寧……”
“老天爺啊，為什么要讓這些娃子送命，這不公平啊。”鄭大嬸抹著眼淚：“蘇大娘呢，是了，聽小玲說她嫂子才出了月子，那可咋整啊？一家頂梁柱倒了，留下這孤兒寡母的，這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屋里傳來蘇小玲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上氣的哭聲，耳邊是鄭大嫂的念叨，陳俊雙手緊緊的捏著，他恨自己沒了腿，什么都幫不上忙。
“小玲。”
陳大瓊將同樣哭得不能自已的杜紅英拉到了一邊，上前將蘇小玲抱在懷里。
“小玲，聽姐一句話，哭吧，哭吧，哭了咱就去家屬院，你娘和你嫂子還需要你，你最年輕，你得撐著這個(gè)家！”
“姐，我哥他……我哥這么好的一個(gè)人，怎么會這樣啊，姐……我想不通啊，什么任務(wù)能要人的命啊，為什么會是我哥??？”
這樣說可能會挨打挨罵，可能會說她覺悟低，但是，她就是想自私，換一個(gè)人也行啊，為什么一定是她的大哥？
“小玲，這次任務(wù)共犧牲了五個(gè)，三十九人受了重傷五十二人輕傷。”杜紅英能理解她的心情：“今天，他們都要回來了，其他四人的家屬也在軍區(qū)招待區(qū)里住著的……”
這話，在那樣的場合是真不能說。
“哥，大哥……”
蘇小玲哭得再次昏過去了。
“這可咋整喲！”趙大瓊抹著眼淚：“她都還只是一個(gè)孩子，怎么能扛得??？紅英，蘇大娘那里？”
“我和符嫂子商量的是先告訴小玲，然后再……”
由小玲告訴蘇大娘和李小蘭。
“等小玲醒了，我陪你一起送小玲回家屬院，那孩子還這么小，李小蘭這一急怕會沒奶，奶粉這些你們得準(zhǔn)備足。”
“好，我馬上回去讓小羅去買?！?/p>
兩人又手忙腳亂的將蘇小玲弄醒。
“小玲，蘇大娘有沒有心臟病之類的？”杜紅英想得告訴郭大夫一聲，將郭大夫帶著一起去蘇家。
“我娘……平時(shí)除了干活累了會喊腰酸背疼外別的事兒都沒有。”蘇小玲抽噎道：“嫂子，我不是做夢吧，我哥他……”
“小玲，堅(jiān)強(qiáng)一點(diǎn)，好嗎？”扶著蘇小玲的杜紅英道：“你娘和你嫂子都得靠你了，還有你那個(gè)小侄女，你要是倒了，小侄女誰管？”
“嫂子，我……”
“小玲，這消息還沒給你娘和嫂子說，聽符嫂子說他們大約是上午十點(diǎn)左右回來，小玲，咱們先回家屬院好不好？”
趙大瓊和杜紅英一左一右的扶著蘇小玲，蘭勇抱著兩個(gè)孩子，陳俊默默的走在后面。
“妞妞，去上學(xué)吧。”鄭大嫂拉了小兒子過來：“帶著妞妞去上學(xué)，不許人欺負(fù)她，知道不？”
“知道，娘?！?/p>
“大嬸，我蘇叔叔是英雄?！辨ゆぴ缫呀?jīng)懂事了，默默的站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切，眼眶紅紅的：“我蘇叔叔是英雄?！?/p>
“是，他們都是英雄?！编嵈髬疬煅实溃骸澳銈兏煤米x書，長大了為四個(gè)現(xiàn)代化建設(shè)作貢獻(xiàn)。”
“嗯?！?/p>
兩個(gè)孩子往學(xué)校了，鄭大嫂一屁股坐了下來。
“造孽噢，孩子才出生呢，看都沒看到一眼人就沒了?！?/p>
家屬院，符大嫂早就等在了門口。
“小玲……”
一聲小玲雙淚橫飛：“小玲，你要節(jié)哀，你娘和你嫂子全靠你了?！?/p>
“嫂子……”
又是一場哭，然后帶著往蘇家門口走。
這一條路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所有人都感覺到腳下無力處于漂浮狀態(tài)。
“敲門吧。”符嫂子小聲的喊。
“誰呀？”蘇大娘將門打開：“小玲，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娘，娘……”蘇小玲軟軟的跪了下去。
“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了？”蘇大娘能想到的就是這個(gè)：“是誰，老娘剁了他喂狗！”
“娘，我哥，我哥他回不來了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