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小聲議論著。
聲音不大,但因為大殿里其他人都屏息凝神。
她們的聲音就格外突兀。
太后聽見了這些閑言碎語,眼底閃過一絲喜意。
這絲喜意一閃而逝,快得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
謝鶯眠卻捕捉到了。
謝鶯眠能猜測到太后的想法。
大長公主是大裕王朝的英雄,若是在浴佛節(jié)死在東華殿,死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太后就是大裕王朝的罪人。
就算此事與太后無關(guān),太后也會遭人詬病。
但,若她攜帶了桂花香囊,她就是殺死大長公主的兇手,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
太后可以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她身上。
天下人的怒火,皇室的怒火,也會全部傾注在她身上。
罪人是她,殺人兇手是她,罪魁禍首是她。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只有死路一條。
方宜麟在規(guī)劃這場陰謀的時候,應(yīng)該想到了這一點。
方宜麟的目的,是讓她死。
是借用太后和天下之手,讓她絕無翻身的可能。
這心思,可謂歹毒之極。
謝鶯眠眸子垂下。
害人者,終害己。
這次是方宜麟主動找死!
“太后娘娘?!敝x鶯眠的聲音不卑不亢,“請允許我說幾句話。”
不等太后回答,謝鶯眠快速說:“大長公主誘發(fā)急病,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為之?!?/p>
“謀害大長公主之人,就在東華殿里。”
“事情緊急,兇手應(yīng)該還沒來得及處理掉桂花香囊,所以,請?zhí)竽锬镒尳l(wèi)軍進場,嚴格分散開在場的諸位,再由諸位太醫(yī)來檢查誰攜帶了含有桂花的物件?!?/p>
“此為其一?!?/p>
“其二,我有辦法救治大長公主,希望太后娘娘能讓我給大長公主救治?!?/p>
太后非常不喜歡謝鶯眠的語氣。
她跟方迎宛,也就是虞凌夜的娘親,現(xiàn)在的方太妃,斗了半輩子。
先帝還活著的時候,方迎宛處處都壓過她一頭。
先帝死了,她的兒子繼位,她一躍成為太后,方迎宛只能是太妃。
她以為,沒了先帝護著,她隨時都可以將方迎宛捏死。
事實卻是,
等她登上太后那個位置后才知道,先帝給方迎宛留了無數(shù)底牌。
她就算成了太后,依舊不能隨心所欲處置方迎宛。
這些年,太后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惡氣。
這口惡氣,終于在虞凌夜昏迷不醒,命懸一線,方迎宛隨便找了個村姑給虞凌夜沖喜陪葬時狠狠地吐了出來。
在她印象里,謝鶯眠應(yīng)該是粗鄙野蠻,不知禮數(shù)的。
見了落落大方,條理清晰的謝鶯眠,太后心底那口散出去的惡氣莫名又回來了。
這種感覺,膈應(yīng)又惡心。
見太后遲遲不應(yīng)答,謝鶯眠眉頭蹙起。
她早就聽虞凌夜說過,太后與太妃是死對頭。
太后怕是想通過這個機會來拿捏她。
謝鶯眠厭惡極了這種爾虞我詐的內(nèi)宅陰私。
她不想太后與太妃的恩怨耽擱了治療大長公主的最佳時機,直截了當?shù)卣f:“太后娘娘,時間緊迫,時間拖延的越久,大長公主越危險?!?/p>
“兇手還在大殿之中,還請?zhí)竽锬镆源缶譃橹亍!?/p>
太后當眾被謝鶯眠下了面子,眼底閃過怒意。
這么多人看著,她不好當眾發(fā)作。
只能壓下心底的不快,問道:“你能保證救活大長公主。”
謝鶯眠道:“不能。”
“你不能?”太后提高聲音,“既不能,你還敢站出來?”
謝鶯眠語氣不卑不亢:“莫說我不能,就算太醫(yī)也不能?!?/p>
“我只能說,我目前只有七成把握救活大長公主?!?/p>
太后氣笑了:“太醫(yī)都沒辦法的事,你有把握?”
謝鶯眠道:“有?!?/p>
“大長公主的模樣,您也看見了,您也說了太醫(yī)們都沒辦法。”
“我若是沒有辦法,我只需要跟眾人一樣乖乖等著就行了,何必來湊這份熱鬧找死?!?/p>
太后:……
這謝鶯眠說話,直白到她不習慣。
謝鶯眠繼續(xù)道:“太后娘娘您思考問話的這段時間,對我們正常人來說,只有十幾個呼吸的時間?!?/p>
“對于大長公主來說,卻是稍縱即逝的機會。”
“您耽擱時間越長,大長公主生存的希望越渺茫。”
“比如,我最開始跟您說的時候,救活大長公主的概率有九成?!?/p>
“您思考問話的這段時間過去,救活大長公主的概率只剩下七成?!?/p>
“若您再延遲下,只剩下六成,五成,四成,三成……”
“太后娘娘,請您盡快下決定?!?/p>
太后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的。
她聽得出來,謝鶯眠這是在逼她做選擇。
如果她執(zhí)意在這種時候懲罰謝鶯眠導致大長公主死亡,她依舊是罪人。
“好,好。”太后很快就壓下了自己的情緒。
“哀家不耽擱你治療,免得你治療不善,還要怪在哀家拖延時間上。”
“但,哀家也有要求?!?/p>
“若你只說大話沒有真本事,耽擱了大長公主的治療,哀家自會治你的罪?!?/p>
謝鶯眠道:“那是自然?!?/p>
“請?zhí)蟊M快封鎖東華殿,找出罪魁禍首,將桂花攜帶者帶離此處。”
謝鶯眠這話說完。
麒王妃先捂著嘴笑起來:“凌王妃這話說笑了?!?/p>
“咱們都知道大長公主對桂花過敏,無人敢攜帶桂花,反倒是凌王妃,你自小在莊子上長大,應(yīng)不知大長公主的禁忌……”
謝鶯眠眼神一冷。
這套說辭又來了!
她不知道麒王妃到底是什么立場,也不知道麒王妃在這其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但,她能明顯地感覺到麒王妃的惡意。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她也沒記得得罪過麒王妃,不知道這人的惡意是從哪里來的。
謝鶯眠冷聲打斷麒王妃:“麒王妃?!?/p>
“我很好奇,你不是我的丫鬟,也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大長公主的禁忌?”
“就因為我是從莊子上來的?”
“我在莊子上長大怎么了?你在上京長大的你就高人一等?我在莊子上長大的我就低人一等?”
“若按照你的說法,你這上京人吃了莊子上長大的蔬菜水果雞鴨魚肉又怎么算?”
“再者,咱們大裕王朝的開國皇帝還出身農(nóng)戶呢,難道你覺得創(chuàng)建了大裕王朝的開國皇帝也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