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聞聲抬起頭。

目光與謝鶯眠的目光撞到一起。

謝鶯眠就那么站在那里，如方外之人一般不悲不喜。

絲毫沒有與方夫人對峙時的張牙舞爪。

太妃看到謝鶯眠冷靜淡然的模樣，喟然。

謝鶯眠處于風(fēng)暴中心，以一己之力對抗所有人。

明明不占優(yōu)勢，卻依舊不動如山。

反觀她，只是被揭開了傷疤就心思大亂。

實在不該。

太妃被謝鶯眠所感染，慢慢冷靜下來。

“你說說，蔣嬤嬤有什么秘密？”

方夫人心下著急。

她想開口說些什么。

又想到說多錯多，反正蔣嬤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無從對證。

就算謝鶯眠說出蔣嬤嬤被方家收買的事，她咬死不承認(rèn)就是了。

謝鶯眠沒有正面回答太妃的問題。

她伸出手：“崔太醫(yī)，請幫我把把脈?！?/p>

崔太醫(yī)看了太妃一眼。

太妃微微點頭，崔太醫(yī)這才上前來。

他的手搭在謝鶯眠的手腕上。

一開始，他覺得就是正常人的脈象，頂多有點氣血不足，有些發(fā)燒，不礙事。

但。

越把脈，越覺得不對勁。

崔太醫(yī)的臉色越來越嚴(yán)肅。

他把了很久，還讓謝鶯眠換了手。

來回倒換了兩次，才告了一聲罪起身來。

“稟太妃娘娘，凌王妃她……受了非常嚴(yán)重的傷?！贝尢t(yī)說。

太妃驚愕：“受傷？”

“她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如何會受傷？”

崔太醫(yī)道：“千真萬確。”

“凌王妃受了重傷?！?/p>

“這些傷非常詭異，不是外傷，說是內(nèi)傷吧，脈象卻又不像?！?/p>

“若只看外表，凌王妃與正常人無異?！?/p>

“就算是把脈，一般的大夫也會忽略，微臣一開始也險些忽略掉，以為凌王妃只是有些氣血不足而已?！?/p>

“但，把脈時間越長，微臣越察覺到有些不對，耽擱了一些時間后，終于看出來一些門道?！?/p>

“微臣認(rèn)為，凌王妃是被功夫極為高強之人傷了?！?/p>

崔太醫(yī)的話音落后。

方宜麟本就煞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怎么會！

怎么會查出來！

女俠再三保證，她制造的傷不管是從外表還是從脈象上都無法探查出來，這個啞巴虧謝鶯眠吃定了。

女俠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應(yīng)該不會出差錯才對。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方宜麟氣得要命。

她狠狠地捏著衣袖，衣袖上的云紋被捏得極盡扭曲。

“你確定？”太妃道，“凌王妃被高手重傷？”

崔太醫(yī)道：“微臣確定。”

“凌王妃的傷非常重，大約要在床上躺三五個月才能勉強起床。”

“微臣不知凌王妃是如何堅持下來的，但微臣可以用太醫(yī)牌保證，凌王妃受傷非常嚴(yán)重，四五歲的小孩都能輕松將凌王妃推到?！?/p>

崔太醫(yī)常年混跡在宮里，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這些話，他點到為止。

太妃立馬明白了崔太醫(yī)的意思。

四五歲的小孩都能輕松將謝鶯眠推倒，那謝鶯眠將方宜麟推下湖一事就不成立。

太妃相信崔太醫(yī)的人品。

崔太醫(yī)向來剛正不阿，敢于直言，

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被太醫(yī)署排斥，差點辭官告老還鄉(xiāng)。

“你什么時候受的傷？”太妃問謝鶯眠，“怎么受的傷？誰傷的你？”

謝鶯眠依舊保持著淡然的模樣。

她聲音同樣不疾不徐：“太妃娘娘，我們可以回歸上面的話題了。”

“方才我說過，我發(fā)現(xiàn)了蔣嬤嬤的秘密。”

“蔣嬤嬤的秘密就是，她是個絕頂高手?！敝x鶯眠說這句話的時候，五臟六腑里的血氣控制不住。

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將一大口鮮血吐在袖子里。

“抱歉?！敝x鶯眠道，“我的手絹丟失，只能先吐在袖子上，污了太妃娘娘的眼，請?zhí)锬锼∽?。?/p>

太妃根本沒注意到謝鶯眠吐血的事。

她滿腦子都是“蔣嬤嬤是絕頂高手”這句話。

“你會不會弄錯了？”太妃道，“蔣嬤嬤怎么可能會功夫？”

“她跟在本宮身邊時間不短了，從來沒有露出過功夫?！?/p>

“蔣嬤嬤自十歲就來到本宮身邊，十歲之前的生活軌跡也非常清晰，她若是習(xí)武，本宮自會知曉?！?/p>

太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身邊也有暗衛(wèi)，也有高手，

若蔣嬤嬤真的有功夫，不可能這三十多年一點馬腳都不露。

肯定是謝鶯眠哪里弄錯了！

方夫人害怕謝鶯眠會說出方家收買蔣嬤嬤一事。

一直提心吊膽的。

聽了謝鶯眠的話，終于松了一口氣。

方宜麟也松了一口氣。

她還當(dāng)謝鶯眠要說什么呢，原來是謝鶯眠誤把女俠當(dāng)成蔣嬤嬤。

應(yīng)當(dāng)是女俠打謝鶯眠的時候蒙住了謝鶯眠的眼睛，謝鶯眠才有此誤會。

這可真是天助她也。

方宜麟狠捏了自己一把，讓眼淚涌出來。

“太妃姑姑，蔣嬤嬤如今生死未卜，就算是被人潑了臟水也無法自證清白?！?/p>

“我常年在太妃姑姑身邊，知曉蔣嬤嬤的為人，也知曉蔣嬤嬤的身世底細?！?/p>

“蔣嬤嬤的父母和相公孩子都在上京，分別掌管著凌王府的莊子和鋪子?！?/p>

“太妃姑姑您對蔣嬤嬤一家也是知根知底的，蔣嬤嬤是不是高手，您一定最清楚。”

方宜麟這話說到太妃的心坎上了。

太妃本就是個耳根子偏軟的人。

加上心有懷疑，又被方宜麟這么一說，越發(fā)肯定蔣嬤嬤不可能會功夫。

方宜麟見太妃聽進去了，繼續(xù)往下說，

“退一萬步說，就算蔣嬤嬤會功夫，那又如何呢？表嫂說蔣嬤嬤傷了她就是蔣嬤嬤傷了她嗎？”

“您別忘了，表嫂可是以一己之力殺了春風(fēng)春雨，還傷了四個粗壯嬤嬤，她哪能輕易被打傷?！?/p>

說罷。

方宜麟又對崔太醫(yī)說：“崔太醫(yī)，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p>

“你醫(yī)術(shù)高明，這是公認(rèn)的事實?！?/p>

“我只是合理猜測，這是不是表嫂的苦肉計……”

方宜麟捂著嘴巴：“如果我說錯話了我道歉，我實在不相信蔣嬤嬤會功夫這件事?！?/p>

崔太醫(yī)沒有回應(yīng)。

他是太醫(yī)，只會治病，不會斷案。

他通過脈象探查出了謝鶯眠受了重傷一事。

至于是誰傷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方夫人見謝鶯眠落了下風(fēng)，開始陰陽怪氣：

“麟兒，你沒說錯話，依我看，有些人就是一肚子壞水，自己弄傷自己之后再污蔑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