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了。
娘的對不起不僅僅是對爹說的,更是對已死的奶娘和奶娘的女兒說的。
娘的愧疚,也是愧對于奶娘和奶娘的女兒。
為了救下她和母親,奶娘和女兒主動(dòng)赴死,爹爹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赴死卻無能為力,還要面對她和她娘親。
這種感覺,怕是無人能感同身受。
這一刻,一些從前一直不理解也無法釋懷的事,突然釋然了。
石雨晴道:“我以前一直恨我爹,恨他對我娘那么差,恨他總用仇恨又厭惡的眼神看我,恨他對我沒有一點(diǎn)父女之情?!?/p>
“今日我才知道他背負(fù)著什么?!?/p>
“若換成我,我或許還不如他做得好?!?/p>
石雨晴用力抽著鼻涕。
她現(xiàn)在無比感激她的婆母,幸好她聽了婆母的話為爹爹收斂尸骨,入棺為入土,也算是全了最后的孝心。
不然,她可能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謝鶯眠很唏噓。
她從未如此深刻地理解過“造化弄人”這四個(gè)字。
石鐵因?yàn)橛H眼看著娘子和女兒去送死,他無力改變,無法面對。
他性情大變,酗酒賭錢,自甘墮落。
石鐵錯(cuò)了嗎?
從不知內(nèi)情的外人角度看,石鐵或許有些不可理喻。
可,從石鐵的角度來看,他失去了妻女,失去了家,家破人亡不說,還要每日面對用妻子女兒性命換下來的外人。
他情何以堪?
云氏和石雨晴錯(cuò)了嗎?
她們也沒做錯(cuò)什么,只是被逼到走投無路。
奶娘用自己和女兒的性命去換云氏和石雨晴的一條生路,錯(cuò)了嗎?
也沒有錯(cuò)。
這是無權(quán)無勢又貧窮的他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這一場以命換命里,全都是苦命人。
謝鶯眠道:“那個(gè)替換你的女孩,她沒死,她還活著?!?/p>
石雨晴眼睛瞪得大大的:“奶娘的女兒,沒死?”
謝鶯眠:“沒死?!?/p>
“那個(gè)孩子被放在了府衙門口,被府衙及時(shí)發(fā)現(xiàn),那個(gè)孩子命大,被一位太醫(yī)收養(yǎng),平安長大?!?/p>
“巧的是,她叫封晴?!?/p>
石雨晴捂著臉,淚水再次嘩啦啦往下流。
“太好了,太好了?!?/p>
“實(shí)在太好了?!?/p>
謝鶯眠深深地嘆了口氣,任石雨晴發(fā)泄情緒。
過了一陣。
屋外有喧嘩聲傳來。
“你這個(gè)野蠻女人,放開我。”季云章怒聲道,
“我警告你放開我,嘔……你有病吧?”
“我有腿,我會(huì)自己走,你干嘛要扛著我?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嘔……”
聞?dòng)X夏:“逼逼賴賴的干什么?”
“行了行了,到了?!?/p>
“嘔!”季云舒被扛了一路,七葷八素,被聞?dòng)X夏放下來后,胃里一陣翻騰,慌慌張張地跑到角落里干嘔。
聞?dòng)X夏雙臂相抱:“一個(gè)大男人真矯情,就這點(diǎn)距離還吐成這樣?”
季云舒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也顧不得說話,不斷嘔著。
謝鶯眠看著季云舒慘白慘白的臉,干嘔到幾乎吐膽汁的樣子,臉色微變。
她忙給季云舒服下藥丸。
“謝謝。”季云舒終于舒服了些。
“夏夏!”謝鶯眠臉色冷下來,“你在干什么?”
聞?dòng)X夏有些心虛。
她摸了摸鼻子:“沒,沒干什么?!?/p>
“我就是讓他趕緊來,他磨磨蹭蹭的,我為了讓他快點(diǎn)到來,就把他扛了起來?!?/p>
“誰知道他一個(gè)大男人那么矯情?!?/p>
“跟季大人道歉?!敝x鶯眠道。
聞?dòng)X夏不服氣。
她也沒做什么,她就是小小報(bào)復(fù)了一下。
季云章就是干嘔了幾下,也沒什么大影響,憑什么要她道歉?
“我不道歉?!甭?dòng)X夏別過頭去。
謝鶯眠有些生氣。
季云舒是女人,還懷孕了,聞?dòng)X夏這么沒輕沒重地扛著一個(gè)孕婦飛檐走壁,真的會(huì)出人命。
季云舒的身份是絕密,是斷斷不能泄露的絕密。
她無法對聞?dòng)X夏言明。
“夏夏!”謝鶯眠提高聲音,“你有點(diǎn)過了。”
“你先進(jìn)屋反思一下,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出來?!?/p>
聞?dòng)X夏第一次被謝鶯眠兇,怔愣了一下。
她甩著袖子,頭也不回地進(jìn)屋去。
謝鶯眠對季云舒道:“季大人,抱歉。”
季云舒擺了擺手。
她知道聞?dòng)X夏是通過這種方式發(fā)泄一下不滿。
“我沒事,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畢竟,她滿門師姐師妹都死在我手上,她對我有怨氣也正常。”
“凌王妃,您這么著急喊我過來所為何事?”
謝鶯眠側(cè)了側(cè)身,讓季云舒進(jìn)屋來。
讓玉藻和珠月出門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
謝鶯眠對石雨晴和方晨生道:“這位就是大理寺少卿季云章季大人。”
“把你們的狀子交給季大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