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季節(jié)。
上京表面看似一片平和,實則暗流涌動。
八月初九是秋闈第一天。
而,八月初八,是敦國府老太君明夷郡主的八十五歲壽誕。
八十五歲,已是人瑞的年紀。
敦國府幾乎邀請了上京所有有頭有臉的家族。
因崔家的地位在,受邀之人,幾乎全都到齊。
壽宴進行到一半時,皇帝也親自到場,給明夷郡主賀壽。
明夷郡主激動到老淚縱橫。
她跪在皇帝跟前,絮絮叨叨說著最近以來總夢到夫君來接她,她已八十五歲高齡,近來身子骨越發(fā)不好了,預(yù)感到壽命將近,能在入土之前得天子參加壽誕,是無上榮耀等等。
皇帝的人一直在監(jiān)視著敦國府。
他很清楚明夷郡主近半年來身體越發(fā)不好,時?;杷恍眩€會說胡話,是大限將至的征兆。
皇帝寬言了幾句。
明夷郡主很懂分寸,點到為止,只在最后請求皇帝,等她死后恩準她的靈柩回老家駱青縣與夫君同葬。
皇帝自是答應(yīng)下來。
明夷郡主的壽宴在熱熱鬧鬧中結(jié)束。
當(dāng)天夜里,就傳來明夷郡主昏迷不醒的消息。
皇帝派了十幾個心腹太醫(yī)來看病。
太醫(yī)們很快回宮復(fù)命,明夷郡主的大限就在這兩天了。
皇帝心中有疑。
待他親自去探望明夷郡主,看到明夷郡主若游絲的氣息,蒼老的肌膚如覆蓋了一層白蠟一樣的蠟白色之后,皇帝就知道,明夷郡主真的要死了。
果不其然。
八月初九的晚上,秋闈第一天,敦國府的明夷郡主與世長辭,享年八十五歲。
敦國府全府掛白。
靈柩按照規(guī)矩停了三天后。
崔毅三兄弟進宮,請求送明夷郡主棺槨回家鄉(xiāng)。
崔毅一大把年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將要回鄉(xiāng)守孝人員的名單遞給皇帝。
名單上的名字并不多。
崔毅三兄弟以及家眷家奴,一共三十二人。
皇帝看了一眼就同意了。
正如明夷郡主和虞凌夜所推測的那般,皇帝根本不擔(dān)心他們離開上京會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他們不離開大裕王朝,崔家就永遠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沒有他的旨意,崔家也離不開大裕邊境。
崔毅成功拿到圣旨后,第二天天不亮就啟程離開。
隨行的人員都是自愿回鄉(xiāng)為老太太守孝的。
也有那些不想回去的,
如,崔固的大兒媳不想離上京,以生病為由留了下來。
如,崔敢入道前娶的夫人,因崔敢半路出家當(dāng)?shù)朗?,她守活寡半輩子,一直恨著明夷郡主,恨著崔敢,她也拒絕離開。
對于這些不想離開的夫人兒媳,他們偷偷留了放妻書。
等事發(fā)時,有放妻書在,能夠撇清她們與崔家的關(guān)系。
對于不想離開的孫子和未出嫁的孫女,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拜托謝鶯眠和虞凌夜多關(guān)照關(guān)照。
全程,崔毅沒有任何勸阻,也沒有透露任何信息。
他時刻謹遵母親教導(dǎo),為了計劃能夠順利進行,為了保留崔家的火種,一切全憑自愿,一切全靠命。
崔毅出城后,深深地看了城墻上。
謝鶯眠和虞凌夜在為他們送行。
崔毅一邊揮手一邊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崔敢崔固崔毅三兄弟,齊齊跪下來,朝著上京皇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眾人都以為崔家三兄弟是在拜謝皇帝。
只有他們本人知曉,
他們跪拜的,是謝鶯眠和虞凌夜。
他們在謝凌王夫婦的救命之恩。
崔家的馬車漸行漸遠,一直到消失在茫茫塵煙里。
清晨的太陽尚未透出云層,只透出一點點軟紅色的光芒,從遠處鼓樓的檐角漫開,再順著流云鋪過來。
白云來去。
云絮泛著赤金,中間裹著淺緋,細細碎碎的光透出,驅(qū)散了未褪盡的晨霧。
謝鶯眠透過城墻垛口,望著已不見蹤影的崔家眾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明夷郡主服下了假死藥,成功假死。
假死藥出自她之手,有一定的副作用。
若是年輕人服用,她不擔(dān)心。
但,明夷郡主已八十五歲高齡,不知能不能平安醒過來。
虞凌夜握住謝鶯眠的手:“不必擔(dān)心,有崔太醫(yī)在?!?/p>
謝鶯眠點了點頭:“咱們回吧?!?/p>
她去推虞凌夜的輪椅。
對外,虞凌夜依舊是身體尚未恢復(fù)的樣子。
虞凌夜看出謝鶯眠興致不高,提議道:“此處距離百市街很近,百市街有許多早餐攤,味道很不錯,要不要去嘗嘗?”
提到逛街和吃,謝鶯眠稍稍打起了些精神:“來都來了,當(dāng)然要去嘗嘗。”
一進百市街,各種香味撲面而來。
謝鶯眠掀開車簾,看著不遠處賣包子,賣肉餅,賣火燒的小攤位,眼睛亮起來。
“阿夜,我們吃包子……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