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去給杜云晟接機，最后反而是兩兄弟送她回舒山北墅的。
三人分別的翌日清晨，顧紅剛起早準備去工作室便收到了云曾秋的短信。
看到消息時顧紅挑了挑眉。
她本以為去孤兒院還得過段時間，沒想到云曾秋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
不過既然她已經(jīng)答應了他，自然也不好推辭，只好和龐姐打好招呼暫時先不過去。
顧紅考慮到去孤兒院的特殊性，專門特別安排了一身行頭。
通身是黑色的長裙，腰間的白色腰帶勾勒纖細的腰肢，一身著裝端莊低調，胸口用白色的多瓣山茶花作為點綴。
顧紅在梳妝鏡前猶豫著，最后還是伸手給自己帶上了一頂同樣簇擁著山茶花的精致小帽，整個人就仿佛上世界英國畫報上的女郎，優(yōu)雅美麗。
她走到門前，卻迎面與厲寒忱撞上。
兩人昨天不歡而散，今天也只剩沉默。
顧紅微微擰眉先手拉開了門。
厲寒忱雖然僅僅抿著唇，但是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她。
她視若無睹，微微抬著下巴淡漠上了久等的出租。
厲寒忱原本雷厲風行的動作卻慢了下來，反而木樁般定在原地，眼神追隨著遠去的車尾，揚起的沙塵成了糊住他眼睛的幾抹情緒。
嫉妒、多疑、猜忌……
她這樣的打扮，要去見誰？
厲寒忱的手垂在褲腿邊，一寸寸收緊，連帶著胸口的空氣也在同時被擠壓。
他說不出此刻究竟是個什么滋味，但是心腔里想要毀天滅地的沖動卻不是假的。
顧顏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寒忱哥哥，你到哪兒了？”
看著亮起的屏幕，女人的聲音甜美嬌柔，可這樣宛若黃鸝的嗓音卻讓他莫名煩躁。
“快了?！?/p>
他沉聲甩去兩個字便掛斷電話。
顧顏看著“嘟嘟”響起的掛斷音還有些懵。
男人這樣的態(tài)度與昨天判若兩人，長久圍繞心頭的恐慌感再次出現(xiàn)。
她將電話塞回包包，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厲總快到了，我們先走吧。”
昨晚她才收到第二天就去孤兒院的消息，雖然沒想到厲寒忱動作如此迅速，但是心頭事喜悅的。只是到了這時……
她咬了咬唇，嘴角的笑意既是在維持體面，也是在寬慰自己。
與此同時，顧紅很快便到了和云曾秋約定的地方。
“云晟呢？”
顧紅迎面一問，云曾秋輕笑著回應：“他向來沒什么耐心，也不喜歡和孩子接觸?！?/p>
“也是?！?/p>
顧紅點了點頭，只是因為云曾秋話中與杜云晟的熟稔多看了幾眼。
“我們先走吧?！?/p>
兩人一同上了云曾秋的車。
剛在后座坐穩(wěn)，云曾秋先給她遞了兩顆軟糖：“這么早，沒吃早點吧？是我考慮不周了?！?/p>
顧紅猶豫了一下笑著接過：“謝謝?！?/p>
“客氣?！?/p>
云曾秋搖了搖頭，目光上臺落在司機的定位上：“我們?nèi)サ哪羌夜聝涸旱乃孛媛犝f格外鮮美?！?/p>
“素面？”
顧紅卻擰起了眉頭。
“怎么了？”
云曾秋關切地看過去。
顧紅抬頭與他對視，將眼里的疑惑坦然分享：“孤兒院住的都是些要長身體的孩子，怎么會以素面出名？”
這個問題還真將云曾秋問住了。
“先過去?！?/p>
他的語氣也多了幾分凝重。
兩人趕到時，太陽半懸在天空上。
孤兒院看起來有些簡陋，漆紅的牌匾上蒙著一層水汽。
院長已經(jīng)站在門口，看到兩人下車便笑臉迎了上來。
“是云總和顧紅小姐吧？”
他笑瞇瞇地詢問。
顧紅點了點頭，卻不禁多看了院長幾眼。
“跟我來。”
兩人被徑直領了進去。
一些小朋友已經(jīng)在大院子里排排站好，看到他們時還怯生生的。
“孩子們有些怕生。”
院長一邊領著他們參觀一邊解釋。
顧紅的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到一排孩子最右端的一個小女孩身上。
她不同于別的孩子，雖然膽怯卻又大著膽子想要打量他們這兩個陌生人，一雙漆黑的眼睛里涼薄又冷漠。
這怎么會是一個孩子的眼神？
顧紅鬼使神差地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而這一舉措?yún)s嚇了院長一跳，趕忙上前想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顧紅注意到院長異常的舉動，心底的古怪更加強烈。
“顧小姐，這個孩子很不聽話，多次在院里傷人，你可得小心點！”
院長瞪了那女孩一眼，示意她趕緊走。
那女孩倒也不反抗，低下頭就要離開。
“等等！”
顧紅揚聲叫住，躲過院長橫在跟前的身體，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腕。
那樣的纖細，就仿佛在摸著一個骷髏架子。
顧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對著院長揚起一抹人畜無害的笑：“我看她很有眼緣，不如讓她帶我們參觀一下吧?！?/p>
院長很明顯地遲疑，視線落在女孩身上別有深意。
“很為難？”
云曾秋笑著挑眉，明明是溫和無比的語氣，卻莫名有著讓人屈服的氣勢，頗有笑面虎的風范。
院長抹了把汗：“也……也行?！?/p>
顧紅不由分說地將手下滑，拉住了女孩的手。
掌心的冷又叫她眉頭一跳。
她低頭看向那個女孩，見她垂著頭看不清神情，但是卻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
“院長您去忙吧，讓她帶著我們逛逛就行。”
“好……院里給二位準備了早點?！?/p>
院長一步三回頭，好半晌才沒了蹤影。
等他走到角落，院長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冷汗岑岑。總覺得那個女人這么古怪呢……可是貴客要來，他卻也不得不先去忙碌別的，只能暫時先拋之腦后。
“叫什么名字？”
顧紅溫柔地蹲下，微微抬頭望向女孩。
女孩那雙猶如死水的眼睛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她咬著沒什么血色的唇瓣：“絲絲。”
“絲絲，很好聽的名字?！?/p>
顧紅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小兮的緣故，她對這樣年幼的小女孩總多幾分關懷。
絲絲的眼神動了動。
云曾秋的目光緩緩落在兩人身上，開口提醒道：“先帶我們?nèi)ス涔涔聝涸喊?。?/p>
絲絲低垂著眼點點頭，木訥地帶著兩人在孤兒院里游走。
說是帶著逛逛，還真只是逛逛，絲絲就仿佛一個幽靈，站在他們身前兩步的距離移動。
顧紅和云曾秋對視一眼，紛紛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但是兩人默契地什么都沒說。
絲絲似乎特意記住了兩人要去餐廳，最后帶著他們停在了餐廳門口。
里面很安靜。
顧紅推門進去，這才注意到里面有不少小朋友，大多是五六歲的樣子。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吵鬧，可是他們卻乖巧安靜地吃著自己碗中的食物，噤若寒蟬。
絲絲算是里面大的，大概有八九歲。
很快，絲絲給顧紅端來了一碗面條。
云曾秋則是跟著一起，出示身份后自己打的。
面條勁道爽滑，面上澆著一層燙油，還蓋著一層讓人食欲大開的肉醬。
顧紅往周圍孩子的碗里一瞥，無疑都是清湯白面，再加兩片菜葉子。
絲絲后面給自己也端了一碗，上面蓋著兩個荷包蛋。
她明顯一愣，隨后大快朵頤地吃了個干凈。
顧紅看得心顫，將自己還未動筷的那碗遞了過去：“吃飽了嗎？”
絲絲的眼底閃過一抹貪婪，卻抑制住了小手，搖了搖頭，再次低下腦袋恢復了沉默。
顧紅看在眼里，用筷子將碗里的面條給她碗里分了大半，上面淋的肉醬也紛紛進了絲絲的碗：“我吃不下那么多，絲絲可以幫幫我嗎？”
她溫柔地盯著絲絲的雙眼，帶著請求的意思。
碗里噴香的肉醬香味鉆入鼻子，絲絲的喉嚨滾動一下，還是忍不住重重點頭。
看著絲絲狼吞虎咽的模樣，顧紅的眼睛卻冷了下來。
云曾秋則不動聲色地給顧紅分了些肉醬，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我也吃不了太多，顧小姐還請幫我?！?/p>
顧紅不禁啞然失笑，倒也沒拒絕他的好意。
等三人走出食堂，外面卻漸漸變得嘈雜起來。
顧紅與云曾秋對視一眼，倒是默契地往出聲的方向走去。
不看還好，一看簡直嚇人一跳。
孤兒院的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圍了大量的記者，甚至還有不斷增加的趨勢。
許多精密的攝像設備被一一擺成一排，對準了孤兒院門口。
而顧紅也瞬間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家一定要注意捕捉好鏡頭，等寒忱哥哥到再開始！”
顧顏揚著聲音安排。
驀地，她的聲音卻聽不見了，就仿佛被一只手遏住喉嚨，突然便沒了聲響。
顧紅一抬頭，果然看見她站在不遠處詫異又怨恨地盯著自己。
“顧紅，你怎么在這？”
顧紅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剛抬腿想走，顧顏卻尖利地吼出一嗓子，大步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