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紅擰眉,對于突如其來的人顯然有些失措。
厲寒忱怎么會在這?
她眼睛躲開男人的視線,轉(zhuǎn)而和云曾秋對上:“我們走?!?/p>
云曾秋的嘴角依舊漾著微笑的弧度,絲毫沒有一點面臨修羅場的緊張。
只是顧紅的步子剛邁開,手腕便被死死扣住。
幾番掙扎不掉,顧紅這才騰起怒氣主動去瞪他:“松手!”
可與那雙眼睛接觸的瞬間,她莫名呼吸一窒。
漆黑猶如黑洞的眼睛,深不見底,幾乎能滴出墨汁來,滲不進去一點光亮,而本應(yīng)該形成巨大返場的眼白卻爬滿了血絲。他像一個瀕于臨界點的偏執(zhí)狂,下一刻就會帶來毀天滅地的危險。
厲寒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顧紅,我還沒死呢。”
“沒死可以離婚。”
顧紅別開臉,將剛才的場景努力拋之腦后。
“離婚”一次剛出,她便隱隱感受到手腕的力道更重了幾分。
云曾秋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散了去,眼神緊緊縮在了厲寒忱握著的那只纖細手腕上。
他蹙眉上前,不贊成地按住厲寒忱的手,語氣嚴(yán)肅:“你弄疼她了。”
“輪得到你說話嗎?”
若說面對著顧紅厲寒忱還尚且給幾分溫和的態(tài)度,對云曾秋可謂是惡劣至極。
顧紅的耐心耗盡,也沒了好臉色:“你究竟想怎么樣?”
“跟我回家。”
厲寒忱死死盯著顧紅的雙眼。
他感覺自己快瘋了。
那天一吻后,他的腦子徹底亂了。
起初他只是不理解,為什么一個顧紅,一個勞改犯顧紅,一個對他十分殷切而他不屑一顧的顧紅,身邊會出現(xiàn)那么多人。
后來他的目光也不住地被她吸引,他也那些人一般無二。
可是她卻是個忘本的女人。
他盡力回避著她,也刻意不去打探她的消息,知道今天再一次從那些派去跟著的閑嘴保鏢中聽到她的行蹤,終于按捺不住。
倉江、宋時野、許視、云曾秋……
趕跑一個又來一個!
厲寒忱抿緊嘴唇,俊朗的臉陰沉又不甘。
“那位比較適合?!?/p>
顧紅聳聳肩,滿不在乎地一指顧顏。
這一舉動讓厲寒忱臉色鐵青。
顧顏的神情也變了變,但還是努力忽略內(nèi)心的不悅,緊張地看向厲寒忱等著他的下文。
厲寒忱卻被氣笑了:“顧紅,你明明知道我只把她當(dāng)同事。”
話音落下,顧顏的臉色肉眼可見地一白。
可是除了舒語嫣沒有一人在意。
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在顧紅臉上輕掃,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厲寒忱握著顧紅的手收緊,語氣中竟然暗暗帶上了一縷期待:“你……在吃醋嗎?”
他的眼睛亮起,就仿佛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厲寒忱猛地貼近:“跟我回家,我以后會和顧顏保持距離。”
顧紅卻覺得世界玄幻了。
他究竟在說什么?
她抬眼滿是古怪地盯著厲寒忱,猛地一甩手將他推開:“同事可不會一口一個‘寒忱哥哥’,而且你的事和我無關(guān)?!?/p>
“厲寒忱,就算暫時不離婚,我們橋歸橋路歸路,還是不要打擾彼此的好?!?/p>
顧紅滿不在乎地一攤手。
厲寒忱高大的身子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目光打在顧紅臉上,看清她隨意的神情后,心口就仿佛被一陣鈍刀扎入。
他不甘心地還想上前,卻被云曾秋率先一步攔下。
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眼睛在同一水平線對上。
一個溫潤穩(wěn)重猶如崖邊青松,一個冷沉陰郁仿佛山野幽潭。
云曾秋彬彬有禮地朝他伸出手臂:“厲總,我也曾賞讀過華國的文學(xué)作品,做人總不能嚴(yán)于律人,寬以待己?!?/p>
他笑著,眉眼彎著一種讓人心堵的弧度。
顧紅就站在他身后,就仿佛成了兩個對立陣營,而她和他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厲寒忱心口酸澀得緊。
顧顏不死心地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對著顧紅厲聲呵斥:“我和寒忱哥哥清清白白,你不要空口白牙污蔑人!”
顧紅笑而不語,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的動作。
嘴巴里說著澄清的話,手上的動作卻巴不得叫別人誤會。
顧紅了然于心。
這一刻,一切澄明無比。
她突然覺得自己一年前真的是太愚笨了。
怎么就被這么幾件小事磨得日夜崩潰涕淚,郁郁寡歡呢?
顧紅重新抬起下巴,一句話沒說便離開。
杜云晟看了場云里霧里的戲,屁顛屁顛跟著走,最后頭還跟著一個提東西的云曾秋。
這要是讓C家那一群老總看見,指不定怎么打趣。
而幾人所在的接機處被林斌動用“鈔能力”清了場,獨留厲寒忱幾人留在原地。
“寒忱哥哥?”
看著發(fā)絲遮擋著雙眼陰郁至極的男人,顧顏的心中不禁忐忑起來。
而下一刻,她的手被冰冷的五指一下下掰開。
厲寒忱抿唇沉默著在一群保鏢簇擁下離去。
舒語嫣這才小心翼翼上前,她忌憚地望了眼男人遠去的身影:“顏顏,厲總他……”
顧顏心口就仿佛破了一個洞,空虛和恐懼不斷地蔓延,可她還是吞咽一口唾沫道:“沒事的……沒事的……寒忱哥哥只是被顧紅氣到了,等他心情好點……”
她低語呢喃,不知道在對舒語嫣說還是在安慰自己。
舒語嫣沒說什么,目光落在顧顏身上,眉頭卻微微蹙起。
“?!?/p>
消息提示音響起,在空曠的環(huán)境里格外明顯。
顧顏打開手機,看到“厲寒忱”三個字當(dāng)即眼睛一亮。
她重新煥發(fā)笑顏,激動地舉起手機給舒語嫣看:“你看我就說!寒忱哥哥給我發(fā)消息了!”
她解鎖了屏幕,看清內(nèi)容的瞬間笑意更大:“寒忱哥哥說他打算出席原本公司安排的慈善活動,要和我一起去孤兒院!”
舒語嫣一聽,也跟著熱絡(luò)起來:“真的?看來還真和你說的一樣!厲總只要想好就會主動來找你的顏顏!什么顧紅,也就只會影響厲總一時的心情罷了!”
顧顏聽著耳邊地吹捧,高傲地直起脊背。
與此同時,厲寒忱坐在邁巴赫后座,面色陰沉。
林斌不禁抹了把汗。
他小心翼翼地從后視鏡投去視線:“厲總,您真要這么做?”
他剛才也在現(xiàn)場,彼時梳理人群并且檢查眾人的手機錄像,也免不得朝幾人所在投去視線,大致將情況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只是……
林斌心中嘀咕。
或許基于之前的執(zhí)念,夫人對厲總可能還有那么一絲別樣的情愫,可是這么多事過去,他自認如果是夫人,也實在不會有更多的幻想留存。
可是自家總裁卻對夫人上了心。
他還不認。
林斌心中暗暗嘀咕。
“嗯?!?/p>
厲寒忱不禁攥緊了手心。
他記得,自己和顧紅結(jié)婚不久,每每有公司里的一些謠言傳進她耳朵,她總免不得主動旁敲側(cè)擊地問他。
只是那時他雖然因為結(jié)婚而對她多一些不同于旁人的情愫,但依舊因為被逼婚的逆反心理而對她免不得態(tài)度惡劣。
她則總是像一只受驚的小獸般被他嚇到,可下次依舊不死心地繼續(xù)。
其實,她只是因為經(jīng)歷了一年牢獄之災(zāi)生了他的氣,不是嗎?
“明天的慈善活動,安排記者全程跟拍?!?/p>
厲寒忱冷聲命令。
林斌作為下屬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心底卻暗暗尋思自家總裁是真的沒救了。
只有還對他有心的人才會因為他與旁人不清不楚而吃醋,夫人她……
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究竟是不懂,還是在蒙蔽自我呢?
林斌低下頭專心開車,決定不再摻和進他們的愛恨情仇。
不同于邁巴赫里冷沉凝重的氣氛,顧紅和杜云晟、云曾秋兩人則氣氛輕松許多。
“怎么會突然想來秦城?”
顧紅饒有興致地看著杜云晟。
聽完這句話,云曾秋倒是第一個給了反應(yīng)——甩給了杜云晟一個“你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的眼神。
杜云晟嘻嘻一笑,吊兒郎當(dāng)?shù)乇硎竞镁脹]見想一起聚聚。
顧紅“哦”了一聲,尾音拖長。
“正巧云晟過來,前段日子的慈善晚宴籌集了一大筆慈善捐款,我打算捐贈給秦城本地的孤兒院。要不要一起過去瞧瞧?”
云曾秋岔開話題。
“孤兒院”三個字卻倏地創(chuàng)進了顧紅心里,莫名地不是個滋味。
或許是她已為人母,實在有些聽不得這種。
若是讓她想象一下小兮自小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的情形,只怕她會當(dāng)場落下淚來。
自己彼時被外婆養(yǎng)在身邊,父母的愛幾近于無。外婆幾乎將所有的寵愛和關(guān)心給了她,可是她的童年大部分時刻都是灰暗的。
而那些被遺棄的孩子更不用說。
“當(dāng)然可以。”
她重重點頭應(yīng)下。
杜云晟和云曾秋對視一眼,杜云晟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梢。
云曾秋的目光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手機屏幕上,上面赫然是他和杜云晟的聊天記錄。
杜云晟:“顧紅現(xiàn)在有了孩子,一般而言,二婚寶媽最先考慮的問題便是下一任丈夫?qū)ψ约汉⒆拥膽B(tài)度!你得找機會表現(xiàn)出自己對孩子的耐心和關(guān)愛!”
云曾秋:“比如?”
杜云晟:“給孤兒院捐錢啊,去照顧照顧那些孩子,讓顧紅發(fā)現(xiàn)你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云曾秋雖然半信半疑,可是想到顧紅每次面對小兮時溫柔的眼神,倒也決定先聽從杜云晟的建議。
他方才剛一提出捐贈孤兒院,目光便緊緊盯著顧紅的臉,沒有忽略她臉上變化的情緒。
黯然、疼惜,還有期待。
或許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