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正前方,貨架通道另一端,江染竟與一個男人同站在購物車的側(cè)面。
她手臂纏繞在那男人的腰側(cè),笑容異常溫柔甜蜜,而對方亦是眼神溫柔,高大挺拔的身姿緊挨著她,牢牢護(hù)她在懷中。
兩人都十分專注,從手中的果凍,移目至彼此。
不知在說什么,江染笑得合不攏嘴,臉頰紅潤得泛光,也美得讓霍既明錯覺到,是否是自己認(rèn)錯了人。
她甚至比他曾經(jīng)在大學(xué)時兩人初見那一刻,還要美,美得發(fā)光、刺目。
而男人也似被她逗得愉悅,將她手中的果凍摘下來,緊接著,一排的果凍都掉入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馁徫镘噧?nèi)。
江染牽住男人的手掌,仿佛在阻止,可兩人的嘴角一刻都沒壓下去過。
男人揉了下她頭發(fā),片刻頷首蹭了下她的臉頰,而江染全程都是四十五度角、眼含星光地瞧著對方。
一人寵溺,一人嬌羞。
兩人眼外仿佛再無他人他物。
霍既明本該惱羞成怒沖上去,可一時間,他竟覺得手腳發(fā)麻,動彈不得。
他不想承認(rèn)的。
這兩人,從樣貌到氣質(zhì),都般配至極。
就連路人經(jīng)過,都忍不住駐足片刻投來羨慕的目光。
原來江染身邊的男人,真的存在!
她真的……移情別戀了……
霍既明心臟抽緊,眼前動態(tài)的畫面讓他如大夢初醒,連呼吸都如尖刀在刺。
若是從前,他或許還有自信和那男人一較高下,可此時此刻,他面容枯槁,樣子頹廢……
連仔細(xì)去看江染身邊的男人都不敢。
今天霍既明在江染公寓外待了一天。
他想見見江染,想將自己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將心里憋著的話一股腦地告訴她。
換了從前,江染就是他的良藥。
無論他在柏清那里有了情緒,還是在家里、在商場受了挫敗和打擊,只要待在江染身邊,心就會靜下來。
江染好似天生有著能夠撫愈他靈魂的能力。
只要她陪著,他就能安下心,能夠?qū)P牡爻删妥约骸?/p>
這一點,直到現(xiàn)在他才想明白。
最真摯的愛意不是占有,不是犧牲,而是愿意去成就對方,默默相守于平凡歲月。
可他卻一直都追著自己的執(zhí)念,以為轟轟烈烈的激情才是愛。
卻忽略了內(nèi)心深處,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也許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被江染吸引,慢慢愛上了她。
這么多年,因為有她在身旁,他才敢越發(fā)地肆意妄為。
有江染陪伴的日子,他能感覺到自己變得很有生命力。
自她走后,他的靈魂都好似被抽干了,漸漸枯萎。
而現(xiàn)在,就連和柏清的過去,也都成了上天給他開的玩笑。
世上為何沒有后悔藥?
他錯過了最想要的人,從今往后他的人生……都只剩下了后悔!
江染將被蔣弈多拿的果凍放回去,只留了看起來最好的兩個,才轉(zhuǎn)過身。
但突然間,她的瞳眸收縮,腳步也頓住。
霍既明就站在她正對面,不足百米的地方。
只是一秒的對視,江染竟本能地轉(zhuǎn)頭想走,但她身后是蔣弈。
男人的身子巍然不動,反而還用手抵住她的胳膊,將她一邊往懷中攬住,一邊又轉(zhuǎn)了回去。
“蔣弈……”
“前任見現(xiàn)任而已,是我拿不出手,還是你余情未了?”
蔣弈的聲音不徐不疾,他很平靜,聽不出沒什么情緒,但口吻里的戲謔卻出賣了他。
每次江染遇到霍既明時,雖然都沒給過對方好臉色,可他還是吃醋。
換句話說,只要霍既明還存在,還覬覦江染,他心里就難受。
“當(dāng)然不是,只不過……我煩他。”
江染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她本能地想避開霍既明,是因為一見他,她就會閃回那些不好的創(chuàng)傷記憶,有生理性的惡心和反感。
而且現(xiàn)在霍既明會對她糾纏不休,讓她覺得很丟臉。
但被男人按住后,江染的理智回籠,也壓住了本能。
做錯事情的是霍既明,該覺得丟臉的也不是她。
何況蔣弈心思敏感,她不能讓蔣弈誤會。
“知道怎么殺人誅心嗎?”
蔣弈在江染耳邊低語,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廓,隨即抬起她的下頜,就印下一吻。
“江染!”
霍既明目眥欲裂,灌了鉛的腿終于向前邁動,他迫切地想要讓江染再看向自己,伸手就想要去拉女人的胳膊。
但蔣弈沒給他半點機(jī)會,反手一把推動購物車。
沉重的車子打橫,猛地撞在霍既明小腿,讓他痛得不禁俯下身軀。
但為了保持風(fēng)度,霍既明咬緊牙關(guān),痛得額上冒冷汗,也沒哼出一聲來。
隨即,蔣弈將江染如珠似寶地徹底擁入懷中,用身子隔開她與周圍人的距離。
“老婆,那邊貨架沒什么好東西,我們?nèi)ツ沁叞?。?/p>
蔣弈的聲音不大,足以霍既明聽得清清楚楚。
他刻意著重聲喚江染“老婆”,纏綿的語氣中冷意斐然。
盡管霍既明萬分憤怒,可對上男人泛著陰鷙的目光一瞥,竟本能起了一絲恐懼。
這男人的氣場……強(qiáng)大到好似隨時就能碾碎他!
霍既明退開半步,嘴唇顫了顫,眼圈也紅得明顯,他只能近乎乞求地望向江染:
“你真的……和人結(jié)婚了?”
他聲音啞得出奇,短短一句話,用力吞咽著呼吸,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哭出聲來。
任何人聽到看到霍既明此時的模樣,都會忍不住心生同情。
只是這些人里不包含江染和蔣弈。
霍既明的裝深情、賣可憐,對她已經(jīng)用過無數(shù)回。
狼來了太多次,她已經(jīng)徹底免疫了。
江染對霍既明的話置若罔聞,只聲音輕柔地回答蔣弈:
“好啊,都聽你的。老公?!?/p>
兩人之間的稱謂,如同當(dāng)頭澆下的冰液,讓霍既明被打擊的無力應(yīng)對。
他想要跟上去,腿再次沉得發(fā)麻,連轉(zhuǎn)身離開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從他身側(cè)而過。
“……江染,我后悔了?!?/p>
霍既明咬牙,他用盡所有的尊嚴(yán),猛地朝江染的方向跪了下去。
超市內(nèi)的行人看到這一幕,都紛紛圍過來吃瓜。
霍既明盯著兩人的背影,他看到江染的身子明顯晃了晃,兩人停頓下來。
他趕緊繼續(xù)開口,顧不得臉面,字字咬牙,如發(fā)自肺腑:
“江染,我知道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但我真的認(rèn)得清楚了自己的心!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原諒我這一回,好嗎?”
其實不是江染要停下,是蔣弈突然停下。
在眾人都被霍既明打動到沉浸式皺眉時,江染卻根本都沒仔細(xì)聽他說什么。
只是注意到蔣弈的目光往側(cè)面貨架移了移。
“這個果凍也是新口味。”
“誒,是啊?!?/p>
蔣弈順手從拿下果凍,遞給江染,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江染,怎么辦?”
“什么?”
江染的目光爍了爍,以為蔣弈還在吃醋。
“你這么喜歡甜食,你吃不完我一定會陪你一起吃,到時候,我要是發(fā)胖了,你不喜歡我了怎么辦?”
蔣弈聲音溫存,可說這話的樣子卻是實打?qū)嵉脑谝狻?/p>
他思索著,眉頭都擰了起來。
江染笑了。
她開口之前,先故意在男人腰腹環(huán)繞著摸了摸,隨即輕輕按了下去。
在蔣弈驚詫的眼色中,又一把擁住他道:“不會,這么多腹肌,應(yīng)該夠吃一輩子甜食了?!?/p>
“別鬧?!笔Y弈輕咳一聲,耳根也紅了幾分。
就被江染按了這一下,他小腹的熱流就跟浪潮似地竄起來。
兩人親昵地說笑著,很快就走過了通道。
而他們身后的霍既明,徹底被無視了。
霍既明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見江染真的和那個男人走了,他爬起身就想要去追,可剛站起來就一頭栽倒了下去。
是旁邊的一個大叔扶住了他。
旁邊還有大媽,也用可憐著他的目光打量他,“小伙子,人都走遠(yuǎn)了……看來你是沒戲了,別再自找難堪,放棄吧?!?/p>
“就是,何必呢,天涯何處無芳草……”
大叔也嘆息道。
還有不少圍觀的人,也被霍既明的真誠打動,紛紛拋來同情的話。
但大概意思都差不多,就是勸他想開點,被甩了也不要糾纏。
可這樣的話,無疑是對霍既明自尊的再次踏碎。
“滾!你們懂什么!滾開,都滾開……”
霍既明跌跌撞撞推開身前的人,但等他追出去時,江染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超市的保安接到消息趕來,紛紛攔在了他身前,“先生,請不要妨礙公共秩序,否則,我們就只能報警處理了。”
“……”
直至夜深,霍既明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屋內(nèi)一片漆黑,明明還未到凜冬,他卻覺得周圍的空氣凍得人牙關(guān)打顫。
霍既明沒有任何力氣,他身體上的傷仿佛一起復(fù)發(fā),疼痛一點一點蠶食他的神經(jīng)。
他坐在江染的臥房,屋內(nèi)收拾得一塵不染,女人曾經(jīng)在屋內(nèi)走動的痕跡躍然眼前。
明明兩個月前,他們還是恩愛的一對。
他還在等她回家。
可怎么會……一轉(zhuǎn)眼,她就成了別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