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奴婢臉上都快沒地方貼了…”
“格格,您就讓讓奴婢們吧…”
胤禛皺眉,“王炸”、“貼紙條”,這都是些什么?
“阿瑪,你怎么站在門口不進去呀!”
正當他凝神細聽時,身后傳來弘晙清脆的小奶音。
胤禛回頭,就見小家伙今天換了身嶄新的紫色羽絨服,戴著同色的羽絨帽,腳上蹬著一雙锃亮的小皮鞋,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又貴氣。
胤禛驀地想起,昨日小家伙穿的似乎是藍色的…
他目光一掃,不僅弘晙,院子里伺候的奴才,包括剛才守門的小太監(jiān),每人身上都套著一件用普通布料縫制的馬甲式羽絨服。
所以…這羽絨服,靜心齋人手一件,連奴才都有份,唯獨他這個主子沒有?!
這個認知讓胤禛心頭那股剛壓下去的不爽又冒了出來,眸光沉了沉。
就在這時,屋內(nèi)又爆發(fā)出一陣姜瑤得意的大笑,還有冬雪、冬梅更加無奈的哀嚎:
“格格,真貼不下了…耳朵上都掛滿了…”
弘晙聽著里面的動靜,無奈地扶住自已的小額頭,學(xué)著大人模樣嘆了口氣,小大人似的嘀咕:
“哎…額娘肯定又欺負冬雪姐姐她們了…”
他那副人小鬼大的模樣,看得胤禛覺得有些好笑,心里的憋悶竟奇異地散了些許。
他彎下腰,溫聲道:“你知道你額娘她們在玩什么?”
“知道呀!”
弘晙立刻來了精神,“她們在玩‘斗地主’!”
“斗地主?”
胤禛眉頭再次蹙起,是他理解的那個字面意思嗎?
在房間斗地主?
這女人…玩的游戲都這么…離經(jīng)叛道?
“可惜額娘不讓我玩,”
小家伙有些喪氣地撅起嘴,“她說要等我滿六歲,才能玩?!?/p>
但他很快又高興起來,拉著胤禛的衣袖道:“不過額娘說,不能玩斗地主,可以玩跑得快!
阿瑪我告訴你,跑得快和五子棋一樣好玩哦!”
“跑得快?”
又是個沒聽過的名堂!
胤禛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來,側(cè)頭看向蘇培盛,示意他推開門。
蘇培盛也好奇得緊,這那祖宗又整出什么新鮮花樣。
這些民間玩法,他也從未聽說過。
他動作麻利又輕巧地推開房門!
然而!
屋內(nèi)的景象,讓毫無心理準備的胤禛和蘇培盛瞳孔驟然一縮,瞬間僵在原地!
只見屋內(nèi)只有四個女人。
除了嚴嬤嬤還維持著基本的體面,只是發(fā)間別了幾張紙條外,另外三人......
一眼看去,他們竟沒有第一時間分辨出誰是姜瑤!
三人的臉上、額頭上、甚至衣服前襟、胳膊上,都貼滿了長短不一、歪歪扭扭的白色紙條!
從頭發(fā)還有身上的衣服,才能勉強辨別出三人!
冬梅、冬雪那簡直是慘不忍睹,幾乎被貼成了“白毛女”,只能透過紙條的縫隙勉強看到一雙寫滿生無可戀的眼睛。
而姜瑤雖然背對著,但看她后腦勺和肩膀上掛著的紙條,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這成何體統(tǒng)!
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
嬉笑打鬧,毫無規(guī)矩!
姜瑤正專注于手里的牌,聽到開門聲,還以為是哪個小丫鬟進來添茶,頭也不回地催促道:“快把門關(guān)上,冷風(fēng)灌進來了!
哎呀,我這把要地主,冬雪,你們搶嗎?”
“噗通!”
直到嚴嬤嬤和對面的冬雪、冬梅如同驚弓之鳥般,“噗通”跪倒在地,聲音發(fā)顫地請安:
“奴婢給王爺請安!”
姜瑤才察覺不對,猛地轉(zhuǎn)過身。
這一轉(zhuǎn)身,胤禛看得更清楚了。
沒有那兩個丫鬟夸張,但也沒好到哪里去
只能勉強認出人來,甚至有幾張正好粘在她鼻尖上,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透過紙條的縫隙,能看到她那雙因興奮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此刻正愕然地望著門口的他。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
還是姜瑤先反應(yīng)過來,她眨了眨眼,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非常自然地招呼道:
“咦,王爺你怎么來了,是送弘晙回來嗎?
來了就快進屋啊!
趕緊把門關(guān)上,今天怪冷的,別讓暖氣跑光了!” 那語氣,仿佛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串門鄰居。
胤禛看著她那副頂著滿臉紙條還若無其事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又想笑又氣惱的情緒直沖腦門。
他強忍住上前把她臉上那些礙眼的紙條撕下來的沖動,眼神掃向地上跪著的三人,從牙縫里冷冷擠出三個字:
“滾出去!”
聲音不高,卻帶著冰碴子般的寒意。
冬雪和冬梅如蒙大赦,也顧不得形象了,手腳并用地就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就往門口沖。
奈何兩人身上的紙條太多,一動就嘩啦啦作響,有的飄起來直接糊住了眼睛,兩人跌跌撞撞,互相絆了一下,才狼狽不堪地逃出了屋子。
嚴嬤嬤也趕緊起身,擔憂地看了一眼一臉不在乎的姜瑤,低著頭快步退了出去。
蘇培盛動作極快,取下胤禛肩上的披風(fēng),然后“砰”地一聲輕響,迅速把房門關(guān)上,隔絕了內(nèi)外。
他靠在門板上,長長舒了口氣,撫著胸口心有余悸:
“媽呀,嚇死他了!
一回頭看到臉上、身上還掛著不少紙條、正在手忙腳亂往下撕的冬雪和冬梅,更是沒好氣地壓低聲音斥道:
“還不快去把你們身上這些玩意兒清理干凈!
像什么樣子!
你們也是,怎么敢往主子臉上貼這東西?!”
冬雪冬梅這才反應(yīng)過來,羞得滿臉通紅,趕緊跑開去整理了。
主子臉上的哪里是她們貼的,是主子自個兒貼的,她們的要不是后來實在是不好自已貼,也不會讓主子動手。
蘇培盛又看向沒什么表情的嚴嬤嬤,埋怨道:“嚴嬤嬤,您老也是宮里出來的老人了,怎么也不攔著點,由著主子這般…胡鬧!”
嚴嬤嬤沒說話,只是回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她不是沒勸過,可格格興致來了,哪里攔得???
索性…偶爾參與一下,也挺有趣的。
不過,想起剛才主子爺那黑如鍋底的臉色,嚴嬤嬤心里也打起了鼓,只盼著里頭那兩位祖宗別再吵起來。
萬一格格脾氣上來又動了手…她不敢往下想。
蘇培盛顯然有著同樣的擔憂,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于是,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豎起耳朵,緊張地貼著門縫,傾聽屋內(nèi)的動靜。
屋內(nèi)
預(yù)想中的劍拔弩張并沒有發(fā)生。
門一關(guān)上,弘晙立刻邁著小短腿跑到姜瑤面前,仰著小臉,指著她臉上殘余的紙條,小眉頭皺得緊緊的,語氣嚴肅得像個小夫子:
“額娘!你老實交代!
你今天是不是偷懶沒寫大字,一直在這里玩牌?!”
姜瑤被兒子抓包,眼神瞬間飄忽了一下,底氣不足地辯解:
“沒…沒有!
額娘是寫完大字才…才玩的…” 聲音越說越小。
“哼!”
弘晙雙手叉腰,開始用姜瑤平日里教育他的那套話來反治其人之身,
“額娘你以前怎么說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廢!
要持之以恒!
不能偷奸耍滑!
還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最近天氣冷,你就偷懶,這是不對的!
還有......”
小家伙板著臉,插著腰,一本正經(jīng)地,把姜瑤念叨得兩眼發(fā)直,生無可戀。
姜瑤想打斷,但想著小家伙每天按時起床,即使現(xiàn)在天氣那么冷,也沒有偷懶不上學(xué),她瞬間沒了底氣!
不過!
姜瑤的余光瞥到還站在不遠處、臉色依舊黑沉的胤禛,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立刻計上心頭!
她猛地蹲下身,抱住兒子,擺出一副委屈至極的表情,無辜道:
“寶貝??!
額娘撒謊,是額娘不對!
但是!這不能全怪額娘,要怪…就怪你阿瑪!
都怪他!”
這話一出,不僅弘晙愣住了,連一直冷眼旁觀的胤禛也懵了!
“怪阿瑪?”
弘晙眨巴著大眼睛,滿臉不解。
“怪本王?!”
胤禛瞇起眼睛,聲音危險地重復(fù)道,“姜耀!,你把話給說清楚,本王倒想知道,關(guān)本王什么事!”
姜瑤見成功轉(zhuǎn)移弘晙的注意力,立刻站起身,動作利落地把臉上、身上殘余的紙條全都撕掉。
然后,她低下頭,故意拉起脖子上那串水頭極好、綠意盎然的翡翠項鏈,又晃了晃手腕上同品質(zhì)的翡翠鐲子;
再指了指耳朵上配套的翡翠耳墜,擺出一副無比無辜、又帶著點小炫耀的表情,理直氣壯地說:
“當然怪你啊,王爺你看看,你送的這些首飾,這么漂亮!
這么好看!
我一看心情就特別好!
心情一好,就…就有點忘乎所以了嘛!
所以…所以才一時貪玩,忘了寫大字…這歸根結(jié)底,難道不是王爺你的錯嗎?”
她說著,還特意站起身,拎著裙擺優(yōu)雅地轉(zhuǎn)了一圈,展示身上那件淡紫色的、剪裁別致的旗袍;
以及搭在外面的白狐毛斗篷,笑靨如花道:
“你看,我為了搭配你這套漂亮首飾,還特意穿了這身新衣服呢!
是不是費了好多心思!”
今早,前院的小太監(jiān)把東西送來,她一眼就看中了兩樣?xùn)|西,正宗的保定面醬還有那三套首飾!
面醬中午她就嘗了,味道比她當初在清遠鎮(zhèn)上時,買的好吃了不少,一吃就知道是正宗的。
而那三套首飾,姜瑤一看見,就仿佛看到了好多錢在眼前飄!
兩輩子,現(xiàn)實生活中,她從未見過。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多數(shù)人喜歡的首飾里,翡翠排名并不靠前,不像后世那般被推崇。
人們大多喜歡,金銀、玉石、珍珠、點翠等這樣的首飾。
就是珠寶店里,翡翠首飾的占比也很小。
所以,當姜瑤看到綠意盎然的翡翠首飾時,她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這東西,她得好好保存好,當做傳家寶傳下去。
然后,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試戴一番。
至于,為什么后面會忘我的打牌!
不過是她想著體驗民國大小姐打牌的樂趣,最后失了控而已。
而胤禛心中的憋悶和無奈,在聽到姜瑤說,喜歡他送的首飾時,竟奇跡般地一掃而空!
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酥麻感的暖流悄然劃過心尖,讓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尤其是看到她如此珍視他送的東西,甚至特意為此搭配衣裳,他眼角眉梢都不自覺的染上了笑意。
然而,當他目光落在姜瑤身上那件旗袍時,剛緩和的神色瞬間又沉了下去!
那衣服…剪裁極其貼身,完美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和窈窕的身段,雖然領(lǐng)口扣得嚴實,下擺也是長裙樣式,并未開叉!
但那種凸顯女性身體曲線的設(shè)計,在胤禛看來,就是驚世駭俗!
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只覺得一股熱血往頭上涌,啞著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道:
“……胡鬧!
你這穿的是什么衣服!
不成體統(tǒng),傷風(fēng)敗俗!
哪家正經(jīng)女子會穿這等…這等妖嬈的衣物,趕緊去給本王換了!”
姜瑤一聽,瞬間無語問蒼天!
就這?
遮得嚴嚴實實,半點皮膚不露,為了符合時代背景,她連旗袍最標志性的開叉都忍痛取消了,改成行動更方便的裙擺,就這還叫傷風(fēng)敗俗!
要是讓他見識一下民國那些高開叉、無袖的旗袍,怕不是要當場氣暈過去?
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直接懟了回去:
“不換!我自已的衣服,我愛怎么穿就怎么穿!
我覺得好看就行,你不喜歡,那就別看!”
“你...你……”
胤禛被她這混不吝的態(tài)度氣得胸口起伏,指著她,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額娘,”
弘晙歪著小腦袋,努力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關(guān)系,扯了扯姜瑤的衣袖,執(zhí)著地問:
“你偷懶不寫大字,和阿瑪送的首飾,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呀?”
姜瑤:......
這小家伙,越來越不好忽悠了!
胤禛看姜瑤一下子吃癟的樣子,心里的氣頓時順了不少!
就在這時,門外適時地響起了嚴嬤嬤小心翼翼的聲音:“格格,晚膳到了,您看…”
姜瑤如聞天籟,立刻高聲應(yīng)道:
“快送進來?!?/p>
說完,低頭看向眼睛蹭亮的弘晙,笑道:“寶貝,額娘今晚準備了米線,想不想吃!”
弘晙吸溜了下口水,高聲道:“喜歡吃!”
看著小家伙,有好吃的瞬間不再尋根究底,她就想笑,真是個小吃貨!
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