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山的時候,陸青青還在思考。
按照姬如硯說的,若無目的的吹笛,只是能引來鳥獸圍觀, 那什么事都沒有。
若要驅(qū)動鳥獸,腦中要時刻繃緊,像把一根弦拉到極致。
再者,有外聲干擾,還需要用內(nèi)力加強(qiáng)音調(diào)。
一旦吹動,就不能停止。
所謂好請好送。
否則,遭受反噬,自食惡果。
陸青青想了想,那用的就是精神力和內(nèi)力。
過度用腦會引發(fā)猝死,肺腑受創(chuàng)也會死。
這就與不到三十會死,或者會瘋對上了。
她就先給姬如硯做些營養(yǎng)神經(jīng)和修復(fù)內(nèi)傷的藥吃上。
但最重要的,是以后不要再驅(qū)動鳥獸!
姬如硯握著陸青青的手松開了。
陸青青朝前看去。
那邊有兩人正在談事。
劉里正和曲山。
曲山因為現(xiàn)在還是朝廷罪犯,所以不宜露面,暫時留在村里。
劉里正給他們一家收拾了一處房子,這不他閑不住,說要免費教村里孩子讀書。
里正勸他先把身體養(yǎng)好再說。
曲山就著急了。
“教點啟蒙的東西,哪能累著,你看看村里的孩子,張嘴狗屎,閉嘴牛糞,哎,須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xué)不知義??!”
這是哪里話,他們沒讀過書,也沒長成爛狗屎?。?/p>
但是劉里正是十分,十分敬重曲山的。
這可是明安縣最厲害的先生了,多少秀才公找他拜師都拜不上呢!
在他們村免費教孩子,那他們村可是走了大運了。
可是……可是現(xiàn)在大人孩子全在種莊稼種草藥,他這不是想著等忙完了這一陣兒再跟大家說。
而且曲山先生也能多休養(yǎng)一陣兒,身體完全養(yǎng)好,這不是正好嘛!
急什么嘛!
“曲先生,您身體沒好就出來溜達(dá),您夫人知道嗎?”
“嘿,你這啥意思,推三阻四不想讓孩子跟我學(xué)?”
“不不不……”
“村里的孩子確實應(yīng)該讀書?!标懬嗲嘧吡诉^來。
曲山一喜,“對嘛!還是陸姑娘眼光長遠(yuǎn)?!?/p>
劉里正偷偷撇撇嘴,腹誹:
那也得先吃飽飯再讀,沒飯吃讀個屁!
反正讀書要排在種莊稼種藥材之后!
不過……
曲山和劉里正的眼睛全落在姬如硯身上。
一起問候行禮。
“這位,就是顧家軍來的那位將軍?長的如此……”
劉里正想了半天,沒想出一句形容詞,最后說了一個字:“??!”
曲山:“將軍一身正氣,英氣逼人,錦繡玉容,身姿凌厲,步伐鏗鏘……”
說完一通看著劉里正,好像在說:現(xiàn)在知道不讀書連夸人都不會了吧?
劉里正:“對對,長的真俊?!?/p>
曲山氣的胡子抖了好幾抖。
陸青青笑道:“這樣吧,里正叔,你先通知一下村里人,八歲以下的孩子可以先去曲先生那啟蒙,其他的等忙完再說。”
十歲以上在村里就是干活的主力了,很多人不光是因為讀不起書,還不想耽誤干活賺家用。
陸青青也不能強(qiáng)求人吧!
“行,我去通知?!眲⒗镎f。
陸青青又道:“曲先生高義,我先替村里的孩子謝謝你,雖然您說免費教孩子,但一家人還是要生活的,這樣,作坊每個月給先生五十斤米面可以嗎?不算酬勞,算感謝?!?/p>
若是酬勞,以曲山的學(xué)問,那二百斤糧食也不夠。
再說,這也不是曲山的本意。
他家雖然被抄了,身無分文,但文人有的通病他也有。
清高傲氣,不染銅臭。
所以陸青青給的糧食,剛夠一家人一個月的嚼用。
不是酬勞,是感謝。
曲山還想拒絕,可馬上想到妻女昨日上山挖野菜磨破了的手,拒絕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老夫,就收下了?!?/p>
姬如硯看著陸青青,眼中含笑。
曲山望過去,正看到那盛滿碎光的眼睛,心里就是一震。
他看看陸青青,再看看姬如硯。
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姬如硯朝他點了點頭,和陸青青并行離去。
曲山心口澎湃,老眼有些發(fā)濕。
原來,原來……他便是……
他寫的文章一點都沒錯!
他信任的學(xué)生也沒錯!
他們做的,全都是值得的!
“哎,我咋覺著這將軍的身形有點眼熟呢?”劉里正咂咂嘴,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
“這將軍咋有點像那個出去游學(xué)的縣令公子呢?你覺著呢曲先生?哎呦喂,先生,您咋哭了?”
“老夫沒哭!”
“好,您沒哭,就是眼睛里冒了水。”
曲山氣的甩袖子走了。
劉里正感嘆:“就說吧,給了糧食都激動的哭了,還是得先吃飽飯才能有力氣讀書不是?”
……
陸家大門口。
陸老爹拿著木墩子坐那。
有進(jìn)去看病的,誰不帶著笑臉跟他打一聲招呼。
老神在在,像個看門的老獅子。
陸青青還沒到門口他就像聞著味兒一樣抬了頭。
“留下吃飯嗎?”陸青青問。
姬如硯看看陸老爹,遺憾搖頭:“下次,城中可能有事?!?/p>
他帶來的侍衛(wèi)在角落站著,看著是有事匯報。
陸青青點頭,“好,下次給你做好吃的?!?/p>
“好?!?/p>
兩人目光對視,彼此都帶著不舍。
不過馬上被兩聲很大的咳嗽打斷了。
“陸叔,風(fēng)邪當(dāng)季,易傷身體,別坐在門口,快進(jìn)去吧,晚輩改日再來看望您?!?/p>
姬如硯看出陸老爹的不喜,對著陸青青無奈的眨眨眼。
陸青青好笑,“快走吧?!?/p>
直到人走了,陸老爹才抱著木頭凳子進(jìn)了家。
“青青,進(jìn)屋!”
陸青青噘噘嘴,進(jìn)去。
滿屋子人都在,像是開審判大會。
陸老爹做主位。
“青青,說一說,你是想怎么樣?爹先說了,什么貴妾貴妃的,讓他死了這條心!皇后也不當(dāng)!皇帝后宮三宮六院都要填滿的!你要進(jìn)了宮可就守著一個男人老死在里面了!”
進(jìn)了宮可就老死在里面了。
皇帝也是如此。
坐在那高堂,俯首也再看不見蒼生。
陸青青忽然心口一疼。
眼前好像已經(jīng)看見姬如硯身穿龍袍,坐在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上。
煙霧繚繞,受萬眾仰望。
可他的臉上,是雕塑一樣的面無表情。
眼神,是死水般的寂靜。
朝露忽然弱弱的舉起了手。
“朝露,你有什么話說?”陸云問。
“二少爺,有人在偷聽!”
陸云打開門就沖出去,很快就傳來他罵墨朗的聲音。
朝露縮著頭,滿臉愧疚。
怎么說墨朗也是她師父呀!
陸青青捂頭嘆息:
“干嘛呀干嘛呀,多大點事!”
“行了,既然這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我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