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推過來的令牌后,攤主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屬官看著這漢子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樣子,挑了挑眉道:“怎么?難不成還有什么別的想法不成?”
言語中隱含著居高臨下的威懾之意。
張平安聞言略微皺了皺眉,抬手制止道:“不要這么咄咄逼人。”
說完又看向攤主,繼續(xù)道:“老板,我聽說令堂已經(jīng)病痛纏身好幾年,需要長期吃藥,因此你家里銀錢上一直有些捉襟見肘,恰好令尊又很符合我們的要求,這才冒昧叨擾,請他做我們此行的向?qū)В陝诤茇S厚,而且我們隨行都有侍從保護,安全上是很有保障的,這是各取所需、雙贏的事,你不妨考慮一下?!?/p>
其實專業(yè)是一方面,張平安最看重的是,這家人身家清白,沒跟哪方勢力勾勾纏纏,昨日晚上那件事看起來,這一家人也頗團結且有膽氣。
再結合屬官和吃飽調(diào)查的情況,發(fā)現(xiàn)這家人祖上確實時有去關外做生意,對到瓜州和玉門關這一帶的路很熟悉。
擅觀天色、辨方位、找水源,會西北各地方言。
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這才想到請這老頭。
冬季出門天氣惡劣,沒有好的向?qū)窡o異于將性命交托給老天爺。
這對擅于未雨綢繆的張平安來說顯然是不可能的,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
攤主張了張嘴,兩張蒲扇大的厚實手掌在圍裙上搓了搓,明顯糾結猶豫。
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那邊一直在穿串默不作聲的老爺子突然放下手里的活兒走了過來。
打量了人群一眼,便知道誰是能做主的人,徑直望著張平安定定道:“五倍,五倍我就去?!?/p>
頓了頓,老頭又加了一句,“請我,你們不會吃虧的,我能保證路上的水源安全和找到沿途合適的落腳點?!?/p>
如今冬日去瓜州只有一條安全的路線,所以老頭也沒問幾人走哪條路。
這時候從西安到瓜州找一個好的向?qū)蟪甏蟾攀俏宓桨藘摄y子,如果中途人出事有了傷亡,要另給撫恤金。
五倍那就是三四十兩銀子了,很多人家全部的積蓄都沒有這么多。
屬官一聽就想拍桌子罵人,這不是趁火打劫嗎,娘的,跟自已半年月俸差不多了。
但張平安看了老頭一眼后,沒有猶豫,便點頭道:“好,成交!”
雖然他手里有輿圖,可西安再往西沿途的驛館隔的很遠,這時候天氣不好,他必須得確保找的向?qū)墙?jīng)驗豐富的。
相比之下,貴一點也無妨。
他始終相信一分價錢一分貨,貴的東西不一定好,但好的東西一定貴!
屬官還想勸說,被張平安打斷了,“我們走吧!”
說完看向老頭:“明日上午來驛館找我們,我們會按照承諾先付一半定金?!?/p>
“你們啊,真是,記著過來啊”,屬官生氣的揮了揮袖子指著老頭,又放下了,最后只是囑咐了這么一句。
等回了驛館后,趙仁之也有些疑惑,問道:“平安,為什么一定要請那個老頭呢,我相信,西安城內(nèi)好的向?qū)б欢ㄟ€有很多的,銀子我不缺,但這種坐地起價的感覺可讓人不舒服?!?/p>
張平安笑了笑,搖搖頭坐下道:“重賞之下才有勇夫?!?/p>
“什么意思?”趙仁之蹙眉。
錢杰也望過來。
“你說的不錯,西安城內(nèi)肯定還有別的好的向?qū)?,但是既然能和這家人碰上那就是緣分?!?/p>
“昨日晚上那家人和同行發(fā)生了爭執(zhí),連小小少年和老人都沒有怕事,足見這家人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頗有膽識,而且很團結。
你看他們出攤的時候,那種相處也很溫馨,說明家庭氛圍很不錯,加上家里還有病人,這種情況下,這老頭做向?qū)е粫任覀兏诤醢踩哺斏鳌?/p>
有足夠的報酬這老頭不敢不盡心。
我用人一向很少用那種家庭氛圍特別差的,這種氛圍差不是指錢,而是品行教養(yǎng),包括家里人有不良習性的等等,那種家庭里出來的人戾氣會特別重,雖然也不乏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但是向?qū)Ь褪俏覀兟飞系难劬?,不能不謹慎,我不能賭。”
“明白了”,錢杰點點頭,“這不就跟打聽對方身世是否清白一樣嗎?誰都想用身家清白有牽絆的,這樣放心?!?/p>
幾人聊完后,便各自歇下了。
今日摸進他們房里的那賊沒有來,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回來了,對方更不會來了,只能等明日。
張平安有些失望,對了引蛇出洞,他還特意吩咐下人對廚房的人說他們明日也要很晚回來,讓廚房不用準備他們的晚飯。
要說驛館哪里最容易混進外人,那絕對是非廚房和馬廄莫屬了。
消息最靈通的,則一定是廚房。
一夜好眠后,第二日一早,張平安幾人剛洗漱好,來拜訪的士紳便又來了。
連曹知府都早早過來了,單獨候在了二樓花廳。
昨日張平安他們一天都沒讓曹知府陪同,他今日實在是坐不住了,這才過來走個過場。
不管張平安需不需要,起碼禮數(shù)是到位了,就跟張平安他們?nèi)グ菰L楊老爺子和李老爺子一樣。
都被人堵在驛館了,張平安也不能完全說一個都不見。
想了想,還是拿過拜帖看了起來,挑了些必須要應酬的人物見了見。
三人一直應付到中午才結束。
不過好在該部署的沒耽誤,都部署好了。
昨日攤子上的那老頭也過來了,因為有貴客在,張平安幾人暫時沒空接見,還等了好一會兒,在廚房跟著吃了頓午飯。
老頭話不多,倒是飯量很好,一連吃了三大海碗飯。
用雞湯泡了飯,再配點青菜吃都很好吃。
吃飽找來的時候,老頭吃飽了正在廚房院子外曬太陽,看起來還挺舒適。
看得吃飽都插腰笑了:“走吧,跟我去見大人吧,上午有好些人來拜訪,大人也沒抽出空來”。
老頭姓邱,大家都叫他老邱頭,吃飽便也跟著這么叫了。
聽吃飽喊,老頭便拍了拍屁股下的塵土站起來,沒什么話的跟著吃飽走了。
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此行跟的是個當大官的,要去西北瓜州軍營,一下子便謹慎了很多。
就像屬官查到的那樣,他年輕時跟著他爹他祖父往關外走過貨,確實是有些見識的。
知道這差事看著安穩(wěn)又賺錢,實際不一定。
連一個普通商隊勾心斗角都不少,何況是當官的呢,更麻煩!
但他老都老了,如果能得一大筆銀子,他也愿意搏一搏,萬一博成功了家里的銀錢壓力也能小很多,最不濟也能得一半的銀子了,也不算太差。
夜市燒烤攤的生意雖然看著好像還可以,但大單子也是偶爾看運氣才有,食材成本、炭火費、攤位費、孝敬費,東扣扣,西扣扣,家里還養(yǎng)著一個藥罐子,其實并不寬裕。
想著這些,老邱頭跟著來到了花廳拜見張平安幾人。
錢杰開門見山道:“想必你現(xiàn)在也知道我們是做什么的了,所以這趟安全問題不用擔心,好好帶路就行,銀子在這里,我們后日一早寅時出發(fā),你明日晚上要住過來,記住了?”
“回大人,小人記住了”,老邱頭恭敬地低頭回道。
“嗯,那你先回去準備吧,到時一日三餐會有隨行的廚子負責”,錢杰說完就揮了揮手。
邱老爹便再次行禮后,拿著銀子告退了。
直到沉甸甸的銀子揣在了懷里,老邱頭嘴角才咧出一個僵硬的笑來,心里覺得踏實了很多。
這可是二十五兩,竟然給這么多,市價明顯比昨日那屬官說的還要多。
“好了,該部署的我們都已經(jīng)部署好了,就等后日一早就出發(fā)了,那楊老爺子說的事,我已經(jīng)安排了探子先一步去打聽,就等后面看有沒有什么有用的結果了,咱們?nèi)ワh香院逛逛吧!”錢杰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
從來了西北他就換了一身勁裝,看著普通,但內(nèi)藏乾坤,有許多小暗器。
此時站在廳里看起來真讓人不由夸一句,好一個俊朗男兒!
他口中說的飄香院聽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一看張平安皺眉,錢杰連忙伸手道:“打住,我這可不是為了享受啊,飄香院是這西安城最大的妓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消息最是靈通,逛逛不虧的,何況,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嘛!”
“那走吧!”張平安笑了笑,起身出門。
“?。窟@么快?”錢杰愣了一下才跟上。
還以為要好一頓勸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