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兩名小女孩兒的父親態(tài)度強硬地提出,要查看班級里的監(jiān)控錄像時,葉家夫婦便心中一咯噔。
一片死寂的辦公室內(nèi),葉母緊張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丈夫,六神無主。
葉父勉強笑了笑,低聲安撫她也是說給自已聽:“應(yīng)該沒事……都是小孩兒不懂事說得玩笑話,陳家人總不至于那么小氣,真和孩子計較”
葉母點點頭,稍稍安心:“說得也是…而且小彬被那兩個孩子打成這樣,再大的錯處也該扯平了!”
然而想息事寧人的念頭,只是他們一廂情愿。
看完監(jiān)控錄像的陳儀傾,表情看起來還算平靜,實則額角的靜脈都在微微跳動。
他輕輕摸了摸眼皮紅紅的小姑娘的腦袋,低聲道:“小春,爹對不起你?!?/p>
突然收到了老父親的道歉,阮凝春小朋友表情很懵。
她仰頭吸了下鼻子,呆呆地搖頭:“陳隊長你特別好,沒有對不起我呀…”
她不懂欺負自已和小玉的人明明是葉彬,為什么陳隊長要道歉?
陳儀傾搖了搖頭,壓抑著內(nèi)心的憤怒。
他很清楚葉彬只是背后大人的縮影,孩子的話實則代表的是家長的想法,
而葉家人之所以會這般不堪地揣測小春的身世、攻訐詆毀小春的母親,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自已和陳家的背景。
因為自已是小春的養(yǎng)父,有心人才會目的不純地接近她、利用她,讓她蒙受這么大的委屈……
陳儀傾感到自責(zé),認為自已做的不夠好。
他無視了湊近想要搭話示好的葉家夫婦,走至抹著眼淚的辛成玉小朋友身邊,蹲下身與其平視,態(tài)度誠懇又平和:
“小玉你好,我是阮凝春的爸爸,謝謝你在學(xué)校一直和她當(dāng)朋友,還像小英雄一樣保護了她?!?/p>
抽噎的辛成玉愣住了。
從來沒有一個大人像這樣,平等又鄭重地感激過她。
她吸溜了一下鼻涕愣愣地開口:“我、我是小英雄嗎?”
“當(dāng)然?!标悆x傾點著頭,露出淺笑:“我們?nèi)胰硕己芨屑つ?,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能帶小春去你家中拜訪嗎?”
說這話時他的視線看向小女孩身后、反應(yīng)遲鈍的辛父。
辛父連連點頭,伸出手與他交握:“小春爸爸你太客氣了,兩個小朋友玩得好就是緣分…”
顯然這個男人不太會人際交往,笨嘴拙舌半天說不出什么漂亮話,只吐出一句:“我們家隨時歡迎!”
被大力肯定的辛成玉,慢慢地從打擊中恢復(fù)了精神。
她驕傲地挺胸抬頭,緊緊牽著小春的手手大聲說:“叔叔放心,我是班長我可以保護小春!”
“小玉!”小春感動極了,軟乎乎地抱著她蹭來蹭去:“我也要保護你…”
一旁酷酷的小男生喬青烈表情意動。
他嘴里說著“我也保護你們”,就要從媽媽身邊走過來,加入兩只毛茸茸抱在一起的小女孩。
喬母眼疾手快揪住自家兒子的衣領(lǐng),壓低聲音哭笑不得道:“人家女孩子擁抱,你過去干什么?!”
喬青烈還不死心,一板一眼道:“媽媽你去年還非要給我買裙子,說我扎個小辮兒就挺像女……”
喬母一巴掌捂住兒子的嘴,“別瞎說話了!”
這邊三家人氣氛和和睦睦客客氣氣,被冷落的葉家夫婦便越是如坐針氈,臉上笑容僵硬。
等陳儀傾同辛、喬兩家的大人交換完聯(lián)系方式,他頓時收起了笑容,用一種堪稱刻薄的冷淡眼神,掃視著葉家夫婦:
“葉彬父母,監(jiān)控看得很明顯,今天下午的沖突和辛成玉、喬青烈兩個小朋友沒什么關(guān)系,本質(zhì)是咱們兩家的事……”
聽他這么說,夫妻二人頓時急了。
葉父打斷他的話,嘴里說著那套“小孩子不懂事”的說辭。
說著便一把拽著葉彬的手,把神情抗拒又惶恐的男孩兒拉了過來,呵斥道:
“快點給阮凝春妹妹道歉!都怪家里人把你慣壞了,整天抱著手機電腦,在網(wǎng)上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動漫電視劇,學(xué)了這些上不得臺面的話,我和媽媽有讓你欺負同學(xué)嗎?!”
一邊說,他還狠狠地推了兩把葉彬的頭。
陳儀傾冷淡一笑,很清楚夫妻倆做這副嚴父慈母的模樣,是在給自已看。
說實話,若是這對夫妻堅持嘴硬,就是要護著他們的兒子,他還會高看他們一眼。
眼下兩人明顯是借教訓(xùn)孩子為借口,把問題都丟到四五歲的孩子身上。
從始至終二人都沒有認真道過一句歉,這種行為才讓陳儀傾感到不齒。
見他笑了,葉父以為他態(tài)度放軟,也露出一絲笑容。
并從外套的內(nèi)襯里掏出一張鍍金的明信片,態(tài)度極好遞了過來:“小陳總,我是風(fēng)云集團的葉定國,之前東城地皮的競標(biāo)會上咱們見過一面,還合作過?!?/p>
陳儀傾接過名片,略一挑眉。
提到具體的公司背景,他腦子里才浮現(xiàn)出一點印象。
他帶著把玩的意味摩挲著名片上的浮雕金邊,一雙狹長的眼眸含著笑意:“原來是葉總,謝謝你的名片?!?/p>
免得自已去調(diào)查身份背景了。
謝…名片?
葉定國不解其意,身邊的兒子在委屈地哭,他卻笑容燦爛:“今天這件事純粹是小孩子鬧了矛盾,陳總千萬別往心里去,哪天我做東請您吃飯,真誠道歉!”
陳儀傾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收緊,將名片搓成一團,隨手丟到辦公桌旁的垃圾桶里。
葉定國笑容頓時僵住。
“葉定國是吧?你請我吃飯有什么用,受委屈的人是我女兒,你們應(yīng)該和她道歉?!彼Z氣冷淡,似笑非笑道:
“究竟是小孩子胡言亂語,還是受了大人的影響,我想在場的諸位心里都如明鏡,裝傻子就沒意思了?!?/p>
辦公室里偷聽的小云朵教師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這位阮凝春小朋友的父親真有氣勢,一點都不客氣!
葉定國見他在這么多人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有些掛不住臉:
“小陳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标悆x傾輕嗤一聲,不再浪費時間和這人說話。
他抱起小春對大氣不敢喘的柯黛青道:“柯老師,小春今天受了委屈,我想提前接她放學(xué)回家,可以嗎?”
柯黛青連連點頭,“沒問題!幾位家長都帶小朋友回去休息吧!”
自認為好朋友和陳儀傾已經(jīng)替自已出過氣的小春,這會兒不那么傷心了。
“柯老師明天見……”她乖乖地伸出肉手手,朝著柯黛青和辛、喬兩家人說再見。
全程她用下巴“看”葉彬一家三口,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已的不喜歡!
回家的路上,陳儀傾想盡辦法逗孩子開心。
望著小姑娘露出的笑眼,他內(nèi)心的愧疚愈發(fā)深重。
到家后他將小春交給陳家二老,沒有明說發(fā)生了什么:“爹還有點事,小春先進屋好么?”
看出小春哭過、且氣氛不尋常的兩個老人也沒有強硬追問,而是笑呵呵地牽著她的手:“走嘍,太爺太奶帶咱們春寶去玩兒!”
見家人進了屋,帶著笑意的陳儀傾神情冷了下來,掏出手機開始安排。
他撥通了宮郁涵的電話,放低了態(tài)度:“宮姐,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風(fēng)云集團你應(yīng)該比較熟?”
電話那頭的宮郁涵表情奇怪,拿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確定那頭的人和聲音是陳儀傾,語氣玩笑:
“陳總?你這是喝多了??”
要知道姓陳的可從來沒喊過自已“宮姐”。
“風(fēng)云集團我還算熟,業(yè)務(wù)上有些沖突,我是不愿意和葉家人打交道的?!睂m郁涵點著手里的筆桿,好奇問道:
“他們得罪你了?”
“是小春?!标悆x傾沒有隱瞞今天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
話還沒說完那頭的宮郁涵便罵了起來,用詞很彪悍:“去他祖宗十八代的,葉家什么玩意兒啊?編排到小春身上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算小春半個媽,有需要幫忙的我這邊全力配合,葉家老不死的上梁不正,底下也歪……氣死我了你下午就該喊我過去,我罵不死他們!”
陳儀傾:……
他陰郁的心情,都被宮郁涵的罵聲攪散了一半,根本插不進去話。
待對方罵爽了他才低聲道:“多謝宮姐。”
又撥通了幾則電話后,陳儀傾才將手機收進兜里。
他搓了一把臉不讓自已看起來那么冷漠,才轉(zhuǎn)身進屋,去找爺爺奶奶和小春。
當(dāng)晚剛吃過晚飯,他放在桌子上的電話便響起鈴聲。
陳儀傾看了一眼抱著胖了一大圈的比格、要親自給它喂飯的小春,拿起手機起身,語氣平常:“爺爺奶奶我去接個電話?!?/p>
二老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去吧?!?/p>
拿著鈴聲不斷的手機走到落地窗角落,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屏幕亮了又滅。
幾次之后,青年終于“大發(fā)慈悲”地點了接通。
通話連接了瞬間那頭傳來男人焦急的聲音:“小陳總,我是葉定國!孩子之間的事,有必要上升到這種高度嗎?你若還有不滿,我可以向你女兒道歉……”
直到和妻兒回到家,葉定國也沒真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大不了就是得罪了陳家養(yǎng)女、惹陳儀傾不高興了,以后想法子再找補回來。
陳家總不能真因為一個養(yǎng)女大動干戈吧!
可他萬萬沒想到,陳儀傾真就因為小春受的委屈,對他背后的風(fēng)云集團下了手。
風(fēng)云集團在燕京屬于中上層的企業(yè)。
已經(jīng)年老的葉氏總裁商業(yè)競爭手段很陰,公司里不算干凈,經(jīng)不起細查。
在宮郁涵和陳家的聯(lián)手發(fā)難下,葉氏猝不及防迎來了一次徹查,結(jié)果顯然不太好。
葉定國的父親、也就是葉氏如今的掌權(quán)人被查出了大問題,公司稅務(wù)也都是漏洞,面臨著公檢法的追責(zé)和刑拘。
火燒到屁股,葉定國才終于感到怕。
直至打通陳儀傾的電話,他依然覺得對方為了一個養(yǎng)女,太過睚眥必報小題大做!
他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服軟道歉的話,可這頭的陳儀傾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回應(yīng)一句。
當(dāng)他終于意識到自已的求和不會得到回復(fù),他有些破防:
“我操你馬!你仗著家里的勢真把自已當(dāng)什么厲害人物了?我告訴你姓陳的,你想把葉家搞死,那我無論如何也要咬你一塊肉%ˉ……”
陳儀傾摸了摸耳骨,輕笑一聲:“葉定國,你以為沒有我的允許,你拿得到我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既然不會好好道歉,那就付出些實際的代價?!?/p>
他很記仇,尤其在對小春事上格外記仇。
葉家人這么喜歡背地里攻訐他人,說小春是沒媽的孩子,那就讓他們體會一下什么是真的。
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殺雞儆猴。
無論以后燕京各家是如何想的,但葉家的下場,會讓他們對待小春的態(tài)度真正重視起來。
充耳不聞聽筒里腌臜的罵聲,掛斷電話前,陳儀傾語氣輕佻:
“這么關(guān)心別人的家事,葉總不如關(guān)心一下自已家,總之你爹的確是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