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要辦壽宴的事,當天就傳開。
整個陳國公府都知道了。
半下午,程昭就把賓客的名單擬好,交給桓清棠過目。
她速度之快,大夫人看得目瞪口呆;而桓清棠只是笑笑,認真看了,然后劃掉了幾個,又增加了幾個。
男女賓客,約莫有三百余人。
結束后,程昭回到了秾華院,二夫人派人請她。
程昭換了家常衣裳,去絳云院用晚膳。
公爹與周元祁都在。
片刻后,周元慎也回來了。
二夫人叫程昭趕緊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程昭一一說給她聽。
二夫人也聽呆了:“這么大的壽宴,只給你們半個月時間準備?”
“我與大伯母只半個月,大嫂未必?!背陶研Φ溃八D月就一直在壽安院?!?/p>
二夫人:“這也太偏心了!”
“母親,我覺得祖母很有謀略,她想讓大嫂坐鎮(zhèn)承明堂。
您看看,這次倉促做壽,這么棘手的事大伯母躲都來不及,祖母提出叫大嫂管事,大伯母那邊的阻力就消失了。
大嫂早有準備,肯定會把每件事都辦妥。哪怕不好,祖母也會替她圓。
借著辦壽宴,對牌到了大嫂手里,大伯母再想要討回去可就很難了。”程昭笑道。
二夫人:“……”
這么多的彎彎繞繞,把她腦子再塞回娘胎重新長,她也理不清楚。
“還得是你們讀書人家的姑娘!”二夫人感嘆。
從前總瞧不起讀書門第的女兒,如今心服口服。
這種算計,稍微少想一點、見識淺一點,就傻傻給旁人當?shù)读恕?/p>
二夫人很慶幸自已沒有去要管家權,否則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元慎面無表情,端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
周元祁贊同點點頭:“的確如你所料?!?/p>
“這就是借著辦壽宴,要把管家權交接?”二老爺問。
說到這里,他看向周元慎。
既然讓桓氏當家,那兼祧已經(jīng)板上釘釘了。
皇帝估計都同意了。
桓氏的確是美人兒,聰明,出身又好,可這件事不是周元慎自愿的,二老爺覺得兒子憋屈。
還有當年慶安郡主府那件事……
二老爺想到這里,看一眼程昭。他能想到,兒媳婦這么聰慧敏銳的人,她怎么會想不到?
又跟她利益相關。
而兒媳婦,臉上沒有半點異色與頹靡。
在場幾個人,除了二夫人沒往這一層想,估計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然而,周元祁知道事,卻沒有城府藏事,他直接說了:“等壽宴后,我們就要多個親嫂子了?!?/p>
二夫人一怔。
程昭下意識去捂周元祁的嘴。
她這個動作又把二夫人逗樂;周元祁則氣得睜圓了眼睛,用力推開她的手。
二夫人想笑,又想要發(fā)火。
到底笑聲比火氣先出來。
周元慎放下了茶盞,淡淡說:“不會多個親嫂子,你放心。”
“你又做不了主。”周元祁道。
幸好他有兩手準備,有備無患。他的天仙嫂子還會在他家的。
周元祁覺得這個家里沒有他真不行,他得好好吃飯,好好長身體,做他們的首領,帶著他們好好過日子。
莽夫趕緊去長房!
可惜這次的上巳節(jié),沒遇到安東郡王。
他打聽了,安東郡王沒去封地,他如今替皇帝辦差,住在京城的宅子里。
徐徐圖之,安東郡王這個人就歸二房了。
“……除了門房、大廚房由我管,煙火這一塊也由我負責?!背陶颜f了話。
她看了眼周元慎。
周元慎把這個猜測到了,他對陳國公府的事了如指掌,程昭很感激他的提醒。
然而這話,二老爺、二夫人聽不懂,周元祁也一頭霧水。
“煙火怎么了?”二夫人問。
程昭用目光請示周元慎,問他能不能說。
周元慎點點頭。
程昭把服侍的人遣下去,低聲告訴了二夫人。
二夫人既心驚,又憤怒:“這不是給你出難題嗎?”
“不管是祖母還是國公爺,都只是有這個預料,皇帝和太子未必真的會來?!背陶训?。
“萬一他們來了,煙花就別放了。少做一樣沒事的,多做多錯?!倍蛉说馈?/p>
程昭應是。
二夫人覺得,程昭應該是滿心想跟桓清棠打擂臺。這個時候叫她不做,是叫她認輸。
她一向很在意輸贏。她以前就說,面對穆姜她不委屈,因為她沒有輸過。
“昭昭,我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二夫人問。
她很擔心。
程昭笑道:“母親,您放心吧,我絕不會丟臉的。我也不會鬧出大亂子。”
二夫人:“……”
這頓晚膳,吃得眾人心事重重。
飯畢,孩子們離開,二夫人與二老爺坐在臨窗大炕上閑話。
“要不,咱們還是分家出去單過吧?”二夫人突然說。
二十幾年了,她頭一回松口。
財產(chǎn)不要了,孩子們將來苦一些也沒辦法了;離開了國公府,孩子們沒有國公府少爺?shù)纳矸荩瑫苋溯p視一些,也再說吧;至于族學,可以去蹭樊家的。
二老爺無奈笑了笑:“你如今才想通,已經(jīng)晚了。上次阿慎跟我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要他承爵,咱們能往哪里去?”
二夫人嘆口氣。
二老爺又道:“你別氣餒,我看兒媳婦信心滿滿的?!?/p>
“她哪里斗得贏?桓氏身后是太夫人,太夫人什么事沒見過?”二夫人說。
二老爺:“年輕的腦子很好使。俗話說‘爛泥扶不上墻’,桓氏有依傍也沒用,需得她自已腦瓜子靈。我覺得她沒有昭昭聰明。”
“那是,昭昭的確聰明?!倍蛉说溃坝趾脛?。”
好勝的人一股子干勁,不怕挫折、精力充沛,程昭簡直似個上了戰(zhàn)場的將軍,她全副武裝。
桓氏完全沒有程昭這種極力往上的韌勁。
也許她也心高,但手眼不一致。她身上書香門第千金的傲氣還在,沒程昭那么豁得出去。
單說這個誥命夫人,程昭當時可是自損八百,叫人傳消息貶低她自已,才拿到的。
桓清棠就囿于聲望,做不出來。
有了誥命、沒有誥命,可是兩種處境,程昭當時的犧牲很值得。
“往后你等著昭昭帶你享福吧?!倍蠣?shù)馈?/p>
二夫人覺得這話不空。
她也許真可以享到兒媳婦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