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瞧你這氣性,為了個不相干的人,值得嗎?來,嘗嘗這點心,甜甜嘴,也甜甜心?!?/p>
小香被點心堵住了嘴,只好用手接住,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臉上的神色也漸漸緩和。
易知玉自已也拈起一塊,送入口中。
點心入口即化,清甜的味道瞬間在舌尖彌漫開來,驅(qū)散了方才那點微不足道的煩擾。
正當易知玉與小香在雅室內(nèi)低聲交談之際,鋪面大堂的另一隅,卻是另一番光景。
崔若雪與其母趙氏被掌柜暫且安置在客座區(qū)等候。
自踏入這京城首屈一指的“聚寶齋”起,趙氏的目光便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貪婪地流連于滿室的華彩之間。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入這等地方,往昔連在門外窺探都需鼓起勇氣。
細細觀瞧之下,趙氏只覺眼花繚亂,心頭怦怦直跳。
店內(nèi)陳設(shè)極盡雅致,處處流光溢彩,所陳之物無一不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瑩潤無瑕的翡翠擺件、鑲嵌著各色寶石的瓔珞項圈、釉色如凝脂的前朝官窯瓷瓶、雕工繁復(fù)精巧的紫檀木屏風…
隨意一眼掃去,價簽上的數(shù)字都足以令她心頭一跳,件件皆需數(shù)百兩雪花銀,當真令人瞠目結(jié)舌。
她的視線又轉(zhuǎn)向懸掛齊整的成衣區(qū),只見華服羅列,皆是京中最時興的定制款式。
每一件都針腳細密如云紋,繡樣栩栩如生,金線銀絲在光下流轉(zhuǎn)著細膩的光澤。
即便是尚未剪裁的料子,也如月華般流淌著溫潤的光彩,一望便知絕非尋常人家所能享用。
莫說崔家落魄的那幾年,她連在門口駐足張望的勇氣都沒有;
即便是當初崔家尚在鼎盛之時,她也從未敢輕易踏入此門,也從未敢奢望能成為這里的座上賓。
此間任意一件玩物,都遠非她崔家那點家底所能覬覦。
趙氏一面看得目不暇接,口中不住發(fā)出嘖嘖的驚嘆,一面無意識地端起手邊的越窯青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
茶湯入口的瞬間,她眼睛驟然一亮!
這聚寶齋連招待尋常客人的茶水都如此講究。
入口甘醇清冽,齒頰留香,回味悠長綿柔,與她平日所飲那些粗糲澀口的茶渣相比,簡直有如云泥之別!
“若雪,你快嘗嘗這茶!”
她忍不住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當真是清甜潤口!還有這點心,你快試試,入口即化,香甜不膩,味道真是好極了!”
崔若雪端坐在一旁,見母親這般舉止,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秀眉,低聲提醒道:
“母親,您且安靜些。既已飲了,便安然享用,何須作出這般未曾見過世面的情態(tài)?我們?nèi)缃裆矸菀逊峭?,出門在外,須得顧及體統(tǒng),莫要失了儀態(tài),平白惹人笑話?!?/p>
趙氏被女兒這般一說,臉上閃過一絲訕訕之色,略顯局促地笑了笑,
然而那只伸向點心的手,卻并未因此而停下。
崔若雪懶得再理會母親那副上不得臺面的模樣,
她轉(zhuǎn)回頭,目光又一次投向了掌柜方才離去的那扇門,心中只惦念著掌柜何時能回來帶她進去見那易氏。
她姿態(tài)優(yōu)雅地端起面前的茶盞,送至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一股清冽甘醇的茶香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沁人心脾。
崔若雪不由得微微挑眉,心中暗忖:這茶,果然非同一般。
這時,趙氏又按捺不住,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
“母親早知道沈家是鐘鳴鼎食之家,卻沒想到竟富貴至此!連這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聚寶齋,竟也是他沈家名下的產(chǎn)業(yè)?!?/p>
“難怪若雪你一心想嫁給這沈云舟,若是真當了沈云舟的人,咱們崔家往后的日子,那才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呢!”
聽到母親這番話,崔若雪不悅地蹙起秀眉,語氣帶著幾分清冷與責備:
“母親休要胡言!女兒豈是那等貪圖富貴之人?我之所以愿意委身沈?qū)④姙殒?,全然是為了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p>
“至于沈家是富是貴,女兒根本不曾放在心上。這等話,還請母親莫要再說,沒得辱沒了女兒的心意。”
趙氏見狀,連忙輕輕拍了拍自已的嘴,賠著笑臉道:
“是是是,都是為了報答沈?qū)④姷亩髑椋赣H明白,母親都明白的?!?/p>
她話鋒一轉(zhuǎn),又帶著幾分不解問道:
“只是……若雪啊,你為何非要今日拜見那位沈夫人?昨日你父親回府不是已經(jīng)說了嗎,侯爺那邊已經(jīng)應(yīng)下了納妾之事?!?/p>
“橫豎你不久便要進沈家的門,到時按規(guī)矩給她奉茶,自然就能見著了。往后來日方長,你見她的時候多的是,何必非要急在這一時?”
她看了看四周華美的陳設(shè),語氣帶上了幾分惋惜:
“再說了,咱們今日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主要就是為了給你置辦些像樣的首飾衣裳,添作嫁妝。你這眼看就要進沈家的門了,若是耽擱了時辰,采購得太倉促,東西不合心意,那多可惜?!?/p>
見趙氏仍是這般目光短淺、只盯著眼前瑣事,崔若雪不悅地蹙緊了眉頭,語氣也帶上了幾分不耐:
“母親,您懂什么?那位沈夫人,怎么說都是我未來的主母姐姐,往后是要同在一個屋檐下,共侍一夫的。”
“今日既然機緣巧合在此遇上,若我過門而不拜,他日進了侯府,她若拿今日之事做文章,說我不知禮數(shù)、目中無人,我豈不是白白落人話柄,因小失大?”
趙氏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臉上仍帶著幾分懵懂:
“可……可沈夫人壓根不知道咱們今日也在這兒???既然她不知情,想來也不會拿這個說事吧?若雪,你是不是……顧慮得太多了些?”
崔若雪的臉色瞬間又陰沉了幾分,語氣愈發(fā)尖銳不耐:
“您懂什么?我這是要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給人留下任何話柄!您以為誰都像您一般,可以全然不顧規(guī)矩禮數(shù)嗎?”
趙氏見女兒臉色愈發(fā)難看,連忙收起疑惑,連聲附和:
“是是是,還是若雪你想得周全,是母親見識淺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