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每年都有新衣服。
今年和去年過年風(fēng)格一樣,顏色稍微換了換:
紅羽絨服換小黃襖,黃圍巾帽子換紅的,衣領(lǐng)后面還有反光條,鮮艷得有些泛熒光。
家里開了電暖氣,厚實的外衣穿不住,許皎皎身上只有件黃馬甲,毛茸茸一圈領(lǐng)子,小臉紅撲撲的。
兩個紅包接過去。
許霽青在她小腦瓜上很輕一彈,“是你什么人,還要給你發(fā)壓歲錢?”
許皎皎捂著頭,“不是我什么人啊?!?/p>
“但夏夏姐姐是哥哥的——”
小丫頭聲音清脆,引得往桌上端菜的林月珍也笑著往這邊看。
后半句沒說出口,許霽青從碗里拈了顆丸子,把她嘴給堵上了。
“少亂說話。”
許霽青淡聲道,“哥哥的老師給的?!?/p>
許皎皎眼睛眨了眨,嘴巴油汪汪,嚼得一鼓一鼓。
哥哥平時不怎么花錢,她耳濡目染,從他那繼承了一個鐵皮小豬存錢罐,里面有塊兒八毛的硬幣,也有這兩年才多起來的壓歲錢。
攢了錢也舍不得花,就是純攢,走到哪抱到哪兒,像小財主捧著金錠。
多一個紅包當(dāng)然好,但怎么是老師啊……
虧她還以為,是哥哥的女朋友呢。
許皎皎今年上二年級。
比同齡孩子更會看人眼色,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許霽青難得說了軟話,“想她了?”
許皎皎使勁點頭。
無雪無風(fēng)的除夕夜,煙火在夜空中一簇簇綻開。
電視里春晚后臺其樂融融,女演員祝全國人民過年好,紅旗袍綠鐲子,國泰民安一派祥和。
許霽青說,“夏天好好學(xué)游泳,等放了暑假,她說帶你去水上樂園?!?/p>
許皎皎興奮地想尖叫。
顧及剛剛還被哥哥堵嘴,自已先用小手把嘴巴捂上了,原地亂蹦了好一會兒,才興沖沖抬頭問,“那夏夏姐姐帶你嗎?”
許霽青又想彈她,許皎皎滴溜溜在小陽臺跑了一圈,先躲了。
“過年不打小孩!”
許霽青看得想笑,抱胸嘖一聲,“沒有我,她怎么認(rèn)識你?”
許皎皎離他一大步安全距離,油汪汪的手抱頭防護(hù),“你還說我亂說?!?/p>
她只是小,不是傻。
什么年代了,動畫片里都能談戀愛,哥哥有什么好不承認(rèn)的啊。
路過的螞蟻都能看出來了。
許皎皎好操心,小心翼翼地橫著挪回許霽青身邊,說悄悄話催促,“去年夏夏姐姐跟我約好了,所以才打電話過來,今年你主動給她打電話拜年呀。”
不等許霽青說什么,她皺著眉一本正經(jīng)分析,“你想啊,夏夏姐姐漂亮又可愛,晚上肯定要接很多很多電話和短信,到時候就沒空陪你玩了?!?/p>
“肯定也有男生,如果有很帥很帥嘴又甜的哥哥,把夏夏姐姐哄跑了,以后也沒空陪你玩了?!?/p>
“……”
許霽青面無表情,變戲法似地,把最后兩顆炸丸子塞進(jìn)許皎皎嘴里,強行禁言。
“食不言寢不語,吃完了把碗拿給媽媽。”
許皎皎唔一聲,老大不情愿地抱著碗往廚房走。
許霽青在陽臺上站了會。
手機(jī)上,蘇夏最后給他發(fā)消息的時間是兩小時前。
一進(jìn)寒假,女生那邊發(fā)短信的風(fēng)格大變樣,不再是往常的流水賬式“今天我做了什么”碎碎念,也沒有從路邊拍來的云彩和小鳥,而是每隔幾小時一條的數(shù)學(xué)題。
問的倒是挺真心誠意,無比迫切。
但他的解題步驟一發(fā)過去,那邊火速戳一個貓貓表情,就沒動靜了。
表情包眼花繚亂,又是蹭蹭又是啵啵,但許霽青的直覺向來敏銳。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像比起他回復(fù)了什么,她在意的只有“他能回復(fù)”。
或者說,他還活著。
許皎皎剛才的話又浮現(xiàn)在心頭。
那樣的姑娘,如果是和門當(dāng)戶對的男生談戀愛,現(xiàn)在會在做什么?
漂漂亮亮喜氣洋洋,不管如何,總歸不會大過年的安不下心,在其他人都等著看春晚的時候,提心吊膽追一場刑事直播。
許霽青回了房間,打開床頭的臺燈。
手指在聊天框頓了一會,發(fā)了一句,“吃年夜飯了嗎?”
對面的“正在輸入中”瞬間亮起。
隔了會,什么消息泡泡都沒等到,蘇夏的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女生“喂”了一聲,音量小小的。
拖鞋聲啪嗒啪嗒響,隔了會聲音才正常起來,就是有點回聲,像是在洗手間。
“我吃過了,剛把舅舅送走,媽媽在客廳里和朋友聊天。”
“你和皎皎吃了嗎?”
“還沒有?!痹S霽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