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元宵將至。
自打突然收到昭羲的求救信,莫咎就坐立難安,大冬天的嘴角都急出了火泡。
他預感,再撈不出昭羲,京城呆久了會不安全。
偏生,他之前的人手有內鬼,之前往皇宮布的線人也聯系不上。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唯有韓貨的人脈。
夜幕時分,韓貨鬼祟進門,飛快往門外左右張望,確定身后沒人盯著,適才將房門關死。
一行人早換了座兩進的宅子藏身,并不在一個地方久呆。
莫咎面色一喜:“韓貨如何?打聽到消息了嗎?”
韓貨灌了盞冷茶:“侏儒聯系我了,確切消息今年元宵,皇帝辦金龍燈會大宴群臣,給永安公主祈福?!?/p>
“屆時,會以外皇宮的九重臺為龍柱,搭建一條五爪金龍燈?!?/p>
韓貨眼神精光畢現:“大人,最好的機會來了,我已讓侏儒支會昭羲殿下。”
“若殿下上請,愿去龍燈下懺悔,為永安公主祈福,皇帝必定同意。”
莫咎神色振奮:“好好好,只要昭羲去了九重臺,我有九成的把握把人帶出宮?!?/p>
聞言,韓貨眸光閃了下:“侏儒說了她也有九成的把握讓永安公主說服皇帝同意。”
“哈哈哈,”莫咎大笑不止,“告訴侏儒,事成之后她若愿意入教,我可做她擔保人,保管起步就是橙袍?!?/p>
韓貨笑著拱手:“我代侏儒先謝過大人?!?/p>
接著,他話鋒一轉:“大人可是有妙計,需要我做什么?”
莫咎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當年,我入住九重臺,第一件事就是修了條密道,元宵宮宴那天,咱們這樣那樣……”
須臾,莫咎撫掌:“韓貨,你說是不是萬無一失,九成把握?”
韓貨笑容燦爛:“大人英明,讓人佩服不已?!?/p>
暗地里,韓貨陰陰狠笑:保管叫你萬有萬失,十成失敗。
表面上,兩人相視一笑,都很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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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是一年元宵佳節(jié)。
這一年的元宵宮宴,用皇帝的話來說,對荼茶很重要。
他要將“永安”之名,正式宣告給滿朝文武、全大晉。
所以,荼茶從晌午就開始梳妝打扮。
昨個,她收到了濟嬰堂邊野送來的糯米甜糕,說是堂里孩子們自已做的,歸一也有一份。
吃著糯米甜糕,荼茶就想起狗狗眼少年,上回小聲說想追隨她的事。
她倒是答應了,可事后也沒空聯系。
小崽難的有點心虛,總感覺自已渣渣的。
她遂招來慶喜,吩咐他按著時辰,接邊野來看金龍燈會。
小狗邊敏感又自卑,荼茶讓慶喜帶身新的衣袍去,若有人問直接說是她的人便是,想來也不會有人敢為難邊野。
慶喜笑著應了,暗暗將這名叫“邊野”的少年記在心里。
殿下的人,重點關注。
申時末。
已有朝臣女眷、世家權貴陸陸續(xù)續(xù)進宮。
宮門外,各式各樣的馬車排起長龍,依著地位高低的順序進去。
正當眾人都等著,猛地見一不起眼的馬車,徑直沖到前面。
趕馬車的人面白無須,朝侍衛(wèi)晃了下令牌,直接就從側門進去了。
“那是誰家的?居然不需要排隊?”
“聽說,是永安公主請的小客人,沒見趕馬車的都是太監(jiān)么?”
“小客人?攀上了永安公主真有福氣。”
“京中這么多世家,莫說攀附了,估計也沒幾個見過咱們這位小公主吧?”
……
酸溜溜的口吻里,第二輛馬車駛過來,竟也直接從側門進了。
“這又是小公主的客人?”
“嘿,這輛馬車我認識,是御使大夫米家小孫孫的?!?/p>
“他可不是公主的客人,那米子期逢人就說,他是公主麾下第一個狗腿子呢?!?/p>
……
第一狗腿子!
這下,眾人更酸了,不禁打量自家后輩。
恨鐵不成鋼,都是幾歲的小崽子,怎么就撈不到個狗腿子當當呢?
清思殿。
米子期和邊野幾乎同時到的。
荼茶正坐上榻上,像個漂亮的瓷娃娃,任憑宮女往她身上裝飾。
下午,她已經換了不下十套衣裙了,結果皇帝都不滿意。
她繃著小臉招手:“小米,交給你一個任務?!?/p>
米子期黑了壯了,不過也瘦了些,站那竟比邊野還高一點點。
他把胸口拍的梆梆響:“老大殿下,盡管吩咐?!?/p>
荼茶下頜一點:“邊野是我的人,今個宮宴你幫我把人照顧好了?!?/p>
垂著眉眼的小少年,聽到這句話,睫毛顫了顫,不自覺紅了耳朵尖。
他彬彬有禮的拱手:“草民謝殿下體恤?!?/p>
米子期好奇打量邊野:“沒問題,有我在保管沒人欺負他?!?/p>
荼茶點了點頭,這當皇帝又拿新裙子過來了,米子期自來熟的攬著邊野就往外走。
他巴拉巴拉:“邊野哥,我叫米子期,你可以和老大一樣,叫我小米就行了,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這廂把人安排好,那頭荼茶見著皇帝手里的新衣裳,驚的彈射跳起。
小崽大驚失色:“不行!我不穿這件!我不要穿!”
皇帝手里的,赫然是套明黃色的小龍袍,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樣!
心思落空,皇帝只好換了一套玄色的。
樣式還是和他的龍袍差不多,好歹顏色沒那么扎眼了,前擺的小龍紋也是暗金色的,并不顯眼。
酉時中,宮宴開始了。
和往年一樣,宮宴仍舊在清露殿舉行,距離九重臺只有一刻鐘腳程,等到天黑眾人就可移步外皇宮,去賞金龍燈會。
酉時兩刻。
太監(jiān)唱喏:“陛下駕到,永安公主駕到——”
大殿中,所有人起身下跪,齊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p>
殿外,荼茶竟是有些緊張了。
她小手浸出濕熱的汗意,只覺身后曳地裙擺重的她邁不動腳。
皇帝牽著她,鳳眸有笑意:“不必緊張,有朕在?!?/p>
他捏了捏她小手,安撫的意味很濃。
接著,他邁開步子,有意識放慢縮小。
荼茶趕緊跟上,她感受到牽著她的大手上傳來的力量,心臟逐漸就平穩(wěn)了。
她深呼吸,穩(wěn)穩(wěn)的踩上拱形臺階,不疾不徐的邁過門檻,在皇帝的帶領下,從群臣、權貴中間一步步走上那至高的位置。
皇帝龍椅左側下方一點,是一把小一點的金椅子。
那是荼茶的位置。
荼茶在小金椅前站定,皇帝松開她的小手,借著寬大的衣袖遮掩,飛快的拍了拍小崽腦殼。
他站龍椅前,大袖一揮一轉身,那曳地的五爪金龍披風,翻飛出帥氣威嚴的波浪,直叫人移不開眼,亦不敢直視。
荼茶看呆了,條件反射也想那么揮袖子。
堪堪在抬手時,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宮宴上,全京城的權貴都在看著。
她硬生生忍下來,只黑眸亮晶晶的。
她卻是不知,殿中眾人哪在看皇帝,竟全在偷摸看她!
其中,有兩道視線尤為灼熱。
一是狗狗眼的漂亮小少年,邊野眼里就只有荼茶!
他心中激蕩,后背更是從未有過的發(fā)燙,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另一人則是身形削瘦,面容蒼白的昭羲。
她盯著荼茶,指甲掐進手心,濃烈的怨恨同樣滾燙。
高高在上的荼茶轉身,一眼掃過來。
她看到了昭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