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臉色一下就變了,趕緊看向皇帝。
皇帝淡淡的將事情講了一遍。
荼茶冷笑一聲:“這世上長得像的人何其多,她若是個尋常人,那臉是她自已的,我也會有什么想法?!?/p>
“可是,”她話鋒一轉(zhuǎn),“她要把主意打到白家人頭上……”
她黑眸閃過殺意:“觸我逆鱗,心懷不軌者,死!”
多年的歷練下來,荼茶適應(yīng)的很好。
總歸,她有自已的底線,她的刀只沾觸犯大晉律法的惡人鮮血。
皇帝從前教過的,位高權(quán)重者當(dāng)有魄力。
她一直記得這話。
皇帝問:“待會回京,你要怎么做?”
荼茶想了下,今個大年初一,按照往年的習(xí)慣,她要去白家用午食,晚上回宮和皇帝用晚膳。
她道:“和往年一樣。”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給小崽理了理鬢角散發(fā)。
“朕先回宮,晚上等你回來用鹿肉鍋?zhàn)??!彼f道。
一聽有肉鍋?zhàn)映裕脦讉€沒吃過的荼茶,立刻心情就好了。
她這會就開饞了:“好啊好啊,多準(zhǔn)備點(diǎn)鮮肉。”
她要猛猛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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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上將軍府白家。
白歲安神情冷若冰霜。
庭院里,白老夫人拉著瓊花,一會給她看荼茶送的白沁雪模樣的小娃娃,一會推著空茶盞,不停要她喝茶水。
瓊花一臉局促,不敢去看白歲安,但對老夫人的好意也不好拒絕。
只好陪著她小心哄著。
再看到那些大小不一的娃娃面容時,她不自覺摸了摸自已的臉。
忽的,她就明白過來,白歲安為何對她沒好臉色了,又為何當(dāng)初將她送到皇宮。
只因為——
她的臉和小娃娃的臉有五分相似!
從白老夫人的只言片語里,她聽出來了。
小娃娃叫白沁雪,是這家受寵的小女兒,后來進(jìn)宮成了皇帝的妃嬪。
再后來,人就不在了。
這老夫人是將她認(rèn)成了自已故去的女兒。
瓊花有些無奈,一邊哄著老夫人,一邊絞盡腦汁想要如何離開。
抄手游廊下。
白二坐在木制輪椅里遠(yuǎn)遠(yuǎn)看著。
白老頭坐在臺階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隔著吞吐的煙霧,他瞇起眼睛打量瓊花。
像!
很像!
但白老頭知道,這姑娘不是他家阿雪。
更何況,全大晉都知道,他外孫女是姬荼茶,大晉皇太女。
白老頭腦子從沒這么清醒過。
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白二,你哥知道這人嗎?是不是沖著小寶來的?”
白歲安也不隱瞞:“我猜是?!?/p>
他又說:“我給大哥去過信了,此前我一見到她,就送到了陛下御前?!?/p>
“后來,陛下讓長公主把人領(lǐng)回公主府養(yǎng)著?!?/p>
“昨日你們能見到她,長公主說了她是自已跑出來的?!?/p>
白老頭明白了。
他抽完最后一口煙,在鞋幫敲了敲煙桿,煙灰簌簌往下掉。
隨后,他站起身抖了抖腿。
白二眼皮一跳:“爹,你莫要和娘一樣糊涂……”
白老頭斜睨他,冷嗤了聲:“你爹這輩子就沒糊涂過?!?/p>
確實也是,他要是拎不清,皇帝早抓著把柄削白家了。
無論何時,他從來不和京城權(quán)貴往來,平時老兩口連府門都不出。
昨個大年三十,日子特殊,所以白老頭才帶著老婆子出去逛逛,買點(diǎn)瓜果糖回來。
誰能想到,難得出一次門,還真就遇上事了。
白老頭背著手:“咱家小寶是皇太女,盯著她的人多,嘛心思的都有?!?/p>
“小寶住宮里,出行都有人保護(hù),尋常人輕易接近不得?!?/p>
“這些人哪,現(xiàn)在是要從咱們身上下手了?”
白老頭哼哼,再看瓊花頓覺得哪哪都不順眼,哪哪都不像他的阿雪。
今天大年初一,小寶的生辰,她要過來用飯的。
白老頭早盼著這天,為此休養(yǎng)了好些時日,就等著給小寶露一手,做上一桌子好菜,叫小寶高興高興。
瓊花長了那樣的臉,白老頭下意識就不想小寶見到這人。
于是,他惡聲惡氣的吼道:“老婆子過來,聽我話快過來?!?/p>
白老夫人雖然不怎么記得老頭了,但身體的反應(yīng)最誠實。
她腦子渾渾噩噩的,但抱著布娃娃就走了過去。
白老頭笑瞇瞇對她說:“小寶要來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灶房,咱們給小寶做魚吃?!?/p>
白老夫人對“小寶”這稱呼沒啥反應(yīng)。
白老頭想了想,將“小寶”換成“小小雪”,把剛才的話重復(fù)說一遍。
老夫人眼里一下就有光亮了:“小小雪,小小雪,我的寶……”
她抱緊懷里的布娃娃,還摸摸娃娃的臉。
白老頭轉(zhuǎn)移了老夫人的注意力,牽著她就走了,只給了白二一個眼神。
白二面無表情,等倆老人走遠(yuǎn)了,他視線落瓊花身上,霎時凌厲。
瓊花絞著手指頭,局促不安的說:“實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我只是出來透透……”
白歲安連話都不想跟她說。
他抬手:“來人,送這位姑娘到長公主府?!?/p>
一聽能回長公主府了,瓊花暗自松了口氣。
所有人里,唯有長公主對她最是友善,不僅給她制新衣,還帶她參加京中貴女的宴會。
她向白歲安遙遙屈膝行禮:“白公子放心,往后我不會往這邊來了,我這就走……”
“走?要往哪走?”
驀地,一道白歲安異常熟悉的嗓音,從大門外院傳來。
白歲安表情一喜,條件反射扭頭看過去。
由遠(yuǎn)及近,熟悉的纖細(xì)身影大步走進(jìn)來。
一身烈焰紅衣,單肩披玄色軟甲,手上拿著半長的馬鞭。
那拿馬鞭的手,套著黑色的半指護(hù)套。
她披了件過長的銀狐毛的大氅,腳步帶風(fēng),隨著她的走動,大氅翻飛而起,十分有氣勢。
白歲安驚喜的脫口而出:“小寶!”
他扭頭就朝灶房方向喊:“爹娘,小寶回來了!你們快來小寶回來了!”
白老頭沖的就出來,手里還拎著大鐵勺:“小寶!”
他聲若洪鐘,中氣十足,精神矍鑠。
白老夫人跟在老頭身后,在給布娃娃梳頭發(fā),沒有太多反應(yīng)。
瓊花還什么都沒看清,一股冷風(fēng)從身邊躥過去。
下一秒,那紅衣的小少女已經(jīng)到了白老頭面前。
她嬌嬌的挽著老頭胳膊:“外公外公,小寶想死你啦!”
她拿腦袋蹭了蹭白老頭,像舐犢情深的小牛崽,可愛的很。
白老頭哈哈大笑,高興的揮舞大勺。
這刻,看著小寶白老頭就覺得,他還能再活五百年!
白老頭:“小寶,去花廳吃糖果,外公昨天才買的,有今年新腌的橘餅,甜的很咧?!?/p>
“外公給你做魚吃,一會就弄好了?!?/p>
荼茶脆生生應(yīng)了:“外公做的魚,我要吃三碗飯。”
聽她這樣說, 白老頭頓有使不完的牛勁。
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灶房,風(fēng)風(fēng)火火搞起來。
哄完了老人家,荼茶轉(zhuǎn)過身來,笑意盈盈的跟白歲安打了個招呼,視線落到瓊花身上時,那臉倏地就冷了。
荼茶打量瓊花的臉,同時瓊花也在看荼茶。
瓊花這下看清了。
少女五官精致,眉眼嬌嬌,無一處不完美,無一處不漂亮。
黑浚浚的眼瞳,又圓又深,如同最珍貴的黑寶石。
瓊花對上那雙眼睛,腦子里轟的一下,像有一柄大錘,猛的砸在后腦勺。
鐺!
又似廟宇鳴鐘,悠遠(yuǎn)綿長的在她耳邊響起。
接著,她腦海里就響起一道嘶啞的女人聲音。
“你一見她就心生親切好感,你喜歡她,你忍不住想要關(guān)心她,將她當(dāng)雛鳥呵護(hù)……”
“她像極了你抱過的幼妹……”
“不,她就是你幼妹……”
“你的妹妹叫……茶茶……”
于是,荼茶就見瓊花忽地紅了眼睛。
她雙唇囁嚅,喊出一聲:“茶茶……”
荼茶黑眸一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