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國心里叫苦,前世尸山血海都闖過來了,沒想到這輩子最大的劫是自家媳婦兒。
正在這時,院門被推開,王衛(wèi)國的岳父沈老實和幾個本家叔伯走了進來,顯然是聽說他們回來了,過來看看。
“青青,咋了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沈老實一進屋就看到自家閨女叉著腰,氣鼓鼓的樣子。
沈青陽一看救兵來了,剛想開口求援,就聽沈青青告狀。
“爸!你問問你這好兒子,他跟著衛(wèi)國進了野豬墳!”
“什么?!”
沈老實一聽,臉也黑了,手里的煙桿往桌上重重一磕。
“混賬東西!野豬墳是你們能去的地方嗎?!”
得,一個人的訓(xùn)斥,瞬間升級成了混合雙打。
王衛(wèi)國和沈青陽被沈家的一眾長輩圍在中間,唾沫星子橫飛,兩人頭埋得更低了。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p>
還是丈母娘心疼閨女,走過來拉住沈青青的胳膊。
“青青你還懷著孕呢,可不能動氣,對孩子不好。走,媽陪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讓他們罵,讓你爹他們好好收拾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沈青青出了屋。
王衛(wèi)國和沈青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濃濃的絕望。
走了個最厲害的,可火力絲毫未減啊。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騷動。
周華和李舒婷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在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個被繩子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嘴里塞著布條的男人。
屋里訓(xùn)話的聲音一停,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沈青青剛被她媽拉到院里,也愣住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
丈母娘看著那兩個被捆著的人,一臉驚疑。
“媽,這事兒說來話長。”
王衛(wèi)國一看救星來了,趕緊從屋里鉆了出來,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可李舒婷卻是個直性子,她看著沈青青,有些感激又有些歉意地解釋道。
“嫂子,這次多虧了衛(wèi)國同志和青陽同志。我們遇到了特務(wù),他們身上還帶著槍,是他們倆把人制服,救了我?!?/p>
話音剛落,整個院子死一般的寂靜。
特務(wù)?
還帶著槍?
沈青青的目光緩緩地、一寸一寸地移回到王衛(wèi)國的臉上。
那眼神,比剛才聽到“野豬墳”時,還要可怕一百倍。
她氣得嘴唇都在發(fā)抖,指著王衛(wèi)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完了。
王衛(wèi)國心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而站在院門口的周華,看著被自家媳婦和岳父岳母圍著,耷拉著腦袋活像一只斗敗了的鵪鶉的王衛(wèi)國,嘴角控制不住地瘋狂上揚。
他挺直了腰桿,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燦爛。
讓你小子剛才嘚瑟!讓你小子喊我大哥!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來了更多的村民。
村長拄著拐杖,帶著幾個民兵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怎么回事?鬧哄哄的!這是什么人?”
沈紅星看到被捆著的兩個陌生人,臉色立刻嚴(yán)肅起來。
周華收起臉上的笑容,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一個紅本本。
“村長你好,我是長白山軍區(qū)的軍人周華,來這里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p>
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瞬間鎮(zhèn)住了場面。
他指了指身后那兩人。
“這兩個是潛入我們境內(nèi)的特務(wù),窮兇極惡,這次多虧了咱們村的王衛(wèi)國同志和沈青陽同志,在山里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跡,并且英勇地協(xié)助我將他們抓獲?!?/p>
周華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又補充道:“我已經(jīng)通知了公社,軍分區(qū)的李青山政委很快會親自帶車過來交接,保證不會影響到村里的正常生產(chǎn)生活,請大家放心?!?/p>
院子里炸開了鍋。
“特務(wù)?”
“我的天爺,活的特務(wù)?”
“還帶著槍……這要是沒衛(wèi)國和青陽,咱們村可就危險了!”
村民們后怕地議論著,看向王衛(wèi)國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這小子,巡山員這個活,他是干到根兒上了!
被眾人火辣辣的目光聚焦,王衛(wèi)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心里清楚,就算沒有他,周華和鄭兵這兩個專業(yè)的軍人也照樣能把事情擺平。
前世,這倆特務(wù)就是在附近的山頭被拿下的,根本沒在村里掀起半點波瀾。
他不過是恰逢其會,順手推了一把。
可這話沒法跟人解釋。
沒過多久,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卷著塵土,停在了院子外。
來人跟周華簡單交接后,兩個被堵著嘴的特務(wù)就被押上了車。
周華和鄭兵也跟著上了另外一輛車。
臨走前,周華特意走到王衛(wèi)國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滿是贊許和一絲探究。
“好樣的,王同志,回頭我給你請功。”
吉普車轟鳴著遠(yuǎn)去,村民們也漸漸散了,院子里重新恢復(fù)了安靜。
只是這安靜,比剛才的喧鬧更讓人心悸。
王衛(wèi)國一回頭,就對上了沈青青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睛。
丈母娘和沈老實一看這架勢,也識趣地帶著小山先回了自己家,把空間留給了小兩口。
夜里,王衛(wèi)國燒了熱水,給沈青青燙了腳。
他蹲在炕沿邊,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著腳上的水珠,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王衛(wèi)國?!?/p>
沈青青終于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
“嗯,我在。”
王衛(wèi)國應(yīng)了一聲,頭也沒抬。
“你要是出了事,我跟肚子里的孩子,還有小山,我們怎么辦?”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衛(wèi)國擦腳的動作一頓。
他抬起頭,看到媳婦兒眼圈通紅,眼淚在里面打著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不會的?!?/p>
他站起身,坐到她身邊,將她輕輕攬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額頭。
“我跟你保證,以后再也不去野豬墳了,再也不做讓你擔(dān)心的事了?!?/p>
他知道,她不是在生氣,她是在后怕。
這個年代的女人,男人就是天。
天要是塌了,她們的世界也就毀了。
沈青青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壓抑了一下午的恐懼和委屈終于化作了無聲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