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這話一點不假。

七八個水性好的小伙子，輪番潛下水，頂著刺骨的寒意，把一根根粗大的麻繩綁在了船體的關(guān)鍵位置。

岸上，幾百號人排開陣勢。

繩子被繃得筆直，發(fā)出“嘎吱”聲。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折騰了快一個鐘頭，那沉在水底的鋼鐵，終于被一點點地拖動了。

“動了！動了！”

人群中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第一艘船的殘骸，終于被硬生生地拖上了淺灘。

船體斷成了兩截，到處都是爆炸留下的猙獰豁口，黑洞洞的，看著就讓人心驚。

然而，當(dāng)船體側(cè)翻，甲板上的東西暴露出來時，所有人的歡呼聲都戛然而止。

兩個穿著黑色勁裝的鬼子尸體，被繩索和船上的雜物纏繞著，隨著船體的拖動，從船艙里滾了出來。

他們渾身焦黑，面目全非，死狀極為凄慘。

“娘?。　?/p>

離得近的幾個村民嚇得怪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

海灘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住了。

就在這時，幾輛吉普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了海灘邊上。

車門打開，李青山帶著一隊荷槍實彈的干警走了下來。

他們是來進行二次打撈和現(xiàn)場勘查的。

看到那兩具尸體，李青山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王衛(wèi)國走了過去，把他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

“怎么樣？”

他問的是昨晚受傷的戰(zhàn)友。

李青山沉默了片刻，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抖出一根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他那張國字臉上滿是疲憊和沉痛。

“一個重傷，沒救過來。”

“還有兩個，估計得留殘疾?！?/p>

李青山?jīng)]有再說別的，只是默默地抽著煙。

王衛(wèi)國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知道，每一次任務(wù)，都意味著犧牲。

可當(dāng)犧牲真切地發(fā)生時，那份沉重，依舊壓得人喘不過氣。

李青山很快收拾好情緒，一揮手，讓手下將那兩具鬼子的尸體用帆布裹了，抬上車。

他自己也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李隊長！”

沈家村的村長和其他幾個村長趕緊圍了上來，搓著手，一臉期盼地問道。

“這……這船都廢了，我們拆了煉鋼，可以吧？”

李青山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什么都不知道?！?/p>

他擺了擺手，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船上那兩臺還算完整的發(fā)動機。

“發(fā)動機留著，別動?！?/p>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帶著人迅速離開了。

村長們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

這是默許了！

“好嘞！”

人群中爆發(fā)出比之前撈船時更加熱烈的歡呼聲。

言外之意誰都聽得懂，除了發(fā)動機，剩下的鐵疙瘩，都是他們的了！

國家工業(yè)落后，這種外國的發(fā)動機，對于技術(shù)人員來說，有著極高的研究價值。

但對于村民們來說，這就是倆沒用的鐵疙瘩，遠不如能看得見摸得著的鋼鐵來得實在。

眾人歡呼雀躍，立刻抄起家伙，開始拆船。

那兩臺沉重的發(fā)動機，被十幾個壯勞力小心翼翼地抬了下來，一路送到了沈家村的村委會大院里，用油布仔細蓋好。

幾個村長湊在一起，一合計，當(dāng)場就做了決定。

船是在沈家村海邊撈上來的，王衛(wèi)國又是頭功。

干脆，就在沈家村的地界上，一起煉鋼！

說干就干！

整個下午，沈家村的村東頭都熱鬧得像過年。

選址，挖坑，用石頭和泥巴壘砌土高爐。

另一邊，幾十個年輕人拿著斧頭鐮刀上了山，成片成片地砍伐雜木。

柴火不能直接用來煉鋼，溫度不夠。

得先在窯里燒制成木炭，用木炭燃燒產(chǎn)生的高溫，才能把那些鐵疙瘩燒化成鐵水。

王衛(wèi)國也脫了外衣，挽起袖子，跟著大家一起忙活。

他力氣大，干活又利索，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用。

幾個外村的村長看著在人群中揮汗如雨的王衛(wèi)國，心里那叫一個羨慕。

看看人家沈家村的運氣！

怎么就讓王衛(wèi)國這么個能人，搬到他們村來了呢？

又是弄肉，又是打鬼子，現(xiàn)在還白撿了兩艘大鐵船。

這好處，簡直一樁接著一樁。

羨慕歸羨慕，他們心里更多的，卻是敬佩。

不管在哪個年代，敢真刀真槍跟鬼子干的，那就是英雄！

傍晚時分，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王衛(wèi)國剛洗了把臉，孫紅山就領(lǐng)著一個穿著藍色工裝，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找上了門。

男人手里提著兩個沉甸甸的網(wǎng)兜，一兜是兩條好煙兩瓶好酒，另一兜是幾包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紅糖和冰糖。

“衛(wèi)國啊，給你介紹一下?！?/p>

孫紅山一臉笑意，指著身邊的男人。

“這位，是咱們市軋鋼廠的李振東，李廠長?！?/p>

王衛(wèi)國心中了然，客氣地將兩人迎進屋。

“李廠長，孫叔，快請坐?！?/p>

李振東將禮物放在桌上，也不客套，開門見山。

“王衛(wèi)國同志，我就不拐彎抹角了。”

他坐在炕沿上，身子坐得筆直，眼神里透著一股子軍人般的干練。

“上面的文書下來了，要大煉鋼鐵，我們軋鋼廠的任務(wù)量，一下子翻了好幾倍?！?/p>

李振東嘆了口氣，臉上帶著幾分愁容。

“活兒重了，工人們的消耗就大。沒有肉食補充營養(yǎng)，這身體肯定扛不住。我聽老孫說你有路子，所以特地過來問問?！?/p>

他看著王衛(wèi)國，眼神里滿是懇切。

“你看，你能不能弄些肉食，供給咱們軋鋼廠？越多越好，價格方面，就按照紡織廠給的一樣，我們絕不讓你吃虧?！?/p>

王衛(wèi)國聽完，心里已經(jīng)盤算開了。

軋鋼廠，那可是市里的工業(yè)命脈，幾千號工人，對肉食的需求量，比紡織廠大多了。

這是個大單子。

“李叔，這事兒好說?！?/p>

王衛(wèi)國應(yīng)得痛快，讓李振東緊繃的臉?biāo)查g松弛下來。

“現(xiàn)在開春，山里的野獸都餓了一個冬天，急著出來找吃的，正是最好打獵的時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