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車回到沈家村村口,王衛(wèi)國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
三三兩兩的婆姨聚在一起,一看到他,就立馬停止了交談,眼神躲躲閃閃,臉上還帶著一種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王衛(wèi)國心里納悶,等走近了,才隱約聽到一句。
“……就是他,打老虎那個,他媳婦可比老虎厲害多了……”
聲音戛然而止。
王衛(wèi)國:“……”
他只能裝傻充愣,目不斜視地推著車往家走。
也不知道是哪個癟犢子傳出去的。
一進(jìn)家門,就看到沈青青正在院里收拾東西,看到他回來,遞給他一杯水,眼神里卻總帶著點不太友善,看得王衛(wèi)國心里直發(fā)毛。
他決定,這個話題還是不要主動提起為好。
虎肉在灶上用小火煨了一下午,到了晚飯時分,鍋蓋一掀,那股子濃得化不開的肉香簡直能把人的魂兒都勾走。
這次的虎肉,可算是燉得耙了,用筷子輕輕一夾,就骨肉分離,肉皮軟糯,肉筋也變得入口即化。
一家子吃得那叫一個爽,連爺爺都吃了滿滿一大碗,直夸這肉煨得好,吃完渾身都暖洋洋的。
可到了晚上,問題又來了。
這老虎不愧是純陽之體,陽氣實在太足了。
一家人吃完飯還沒覺得什么,等躺到床上,那股子燥熱勁兒就從五臟六腑里燒了起來,一個個渾身發(fā)燙,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王衛(wèi)國和沈青陽兩個大男人躺在一張床上,情況尤為尷尬。
兩人都感覺身體里像揣了個小火爐,氣血翻涌,偏偏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身體起了些難以言說的反應(yīng)。
黑暗中,誰也不說話,只能聽到彼此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沈青陽烙餅似的翻了個身,背對著王衛(wèi)國,悶悶地說道。
“姐夫,這老虎肉……以后還是少吃點吧?!?/p>
王衛(wèi)國尷尬地咳嗽一聲:“嗯,是……是大補(bǔ)了點?!?/p>
這一家子,幾乎被這頓虎肉折磨了一整個晚上。
第二天傍晚,村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幾道刺眼的手電光柱劃破了夜的寧靜,緊接著是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和狗的狂吠聲。
一支由七八個人組成的隊伍,氣勢洶洶地沖進(jìn)了沈家村,直奔村子中央而來。
領(lǐng)頭的是林場的一位民兵隊長,他對著身邊的村民大聲問道。
“王衛(wèi)國!打虎的那個王衛(wèi)國,住在哪兒?!”
這動靜不小,半個村子都被驚動了。
“找我的?”
王衛(wèi)國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他側(cè)耳聽著外面的動靜,眉頭微微皺起。
林場的人?
這么晚了,氣勢洶洶的,不像什么好事。
沈青陽也坐了起來,小聲問道:“姐夫,什么情況?聽著來者不善啊?!?/p>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衛(wèi)國披上外衣。
沈家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王衛(wèi)國舉著一盞馬燈走了出來,沈青陽緊隨其后。
院子里,沈軍和沈富國也穿好了衣服,手里抄著扁擔(dān),一臉警惕。
燈光下,那隊人已經(jīng)走到了沈家院門口。
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國字臉,皮膚黝黑,眼神銳利,一身制服穿在身上,顯得格外精悍。
他就是林場民兵隊的隊長之一,胡國安。
胡國安的目光在幾人臉上一掃,最后定格在王衛(wèi)國身上。
雖然是第一次見,但王衛(wèi)國那股子沉穩(wěn)的氣質(zhì),讓他瞬間就確定了目標(biāo)。
“你就是王衛(wèi)國?”
胡國安的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子山里人特有的直率和……不服氣。
“是我,同志,有事嗎?”
王衛(wèi)國平靜地回應(yīng)。
“我們剛從山里輪崗出來,就聽說沈家村出了個打虎英雄,一個人就干掉了一只大老虎。好威風(fēng),好本事?。 ?/p>
這話聽著是夸獎,但那語氣怎么聽怎么不對勁,酸溜溜的,還帶著點挑釁。
王衛(wèi)國心里跟明鏡似的,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林場民兵隊常年在山里巡邏,跟野獸打交道是家常便飯,對付猛虎更是他們的職責(zé)之一。
現(xiàn)在自己這個“外人”搶了他們的風(fēng)頭,人家心里不痛快,是人之常情。
“運氣好罷了?!?/p>
王衛(wèi)國淡淡一笑。
“運氣?”
胡國安冷哼一聲,他身后的幾個隊員也都撇著嘴,一臉的不以為然。
他們進(jìn)山搜了好幾天,連老虎毛都沒見著,結(jié)果一出山,老虎就被人給打了,這叫什么事兒?聽場里的人把王衛(wèi)國吹得神乎其神,他們看誰的眼神都覺得怪怪的,好像在說他們這幫民兵是吃干飯的。
胡國安往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王衛(wèi)國。
“我胡國安是個粗人,說話直。”
“我們林場民兵隊,跟山里的畜生打了多少年交道了,知道那玩意兒有多兇。你們獵老虎,不就靠著人多槍多嗎,我怎么那么不服?!?/p>
這話一出,沈家兄弟幾個臉色都變了。
沈青陽年輕氣盛,當(dāng)即就要上前理論,被王衛(wèi)國一個眼神攔住了。
“那你想怎么樣?”
王衛(wèi)國依舊平靜。
胡國安見他這么鎮(zhèn)定,心里的火氣更盛,覺得這小子是在裝腔作勢。
“有種同等人數(shù)跟我們比比!”
他拍著胸脯說道。
王衛(wèi)國笑了。
“行,想怎么比?”
軍人出身的他,骨子里就沒寫過“怕”字。
“先比槍法!”
胡國安脫口而出,這是他們作為民兵最自信的本事。
“好?!?/p>
王衛(wèi)國點點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就在這時,村道那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劉家兄弟倆,劉兵和劉軍,一人拎著一瓶用油紙包著瓶口的高度白酒,一人提著半只燒雞,樂呵呵地摸黑過來了。
他們也是被虎肉燒得睡不著,尋思著干脆找王衛(wèi)國喝兩杯,以酒壓一壓火氣。
“衛(wèi)國兄弟,睡了沒?哥倆找你……哎?這是干啥呢?”
劉兵看到這劍拔弩張的陣仗,愣住了。
王衛(wèi)國看到他們?!皝淼谜?,林場的同志想跟咱們切磋切磋。”
他轉(zhuǎn)頭對胡國安說。
“我們這邊,加上我,沈軍、沈富國、沈青陽,還有他們倆。”
他指了指劉家兄弟,“正好六個。你們也出六個?!?/p>
馬方鴻那小子,王衛(wèi)國壓根沒算。
那小子才摸槍沒多久,論槍法,跟這些人比就是個湊數(shù)的,沒必要讓他上來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