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標(biāo)哥為何突然選擇東閣大學(xué)士吳沉家的女兒,李景隆略懂一二。
歷史上他們老朱家爺倆對于整改大明的步驟是,先扶持清流干掉李善長為首的舊淮西官僚集團,然后再提拔寒門科舉官員上臺,打壓清流勢力。
但這樣的步驟只完成了一半,因為標(biāo)哥中道崩殂了!
而他那傻兒子允炆在攛掇他爺爺收拾淮西勛貴的時候,攛掇的太狠了,所以不得不全力依仗清流系。導(dǎo)致最后大明朝文武兩班人,都跟他離心離德,最終丟了江山。
但是,這樣的整改,以李景隆對朱家父子的了解。
好像不會是老朱的手筆,老朱此人做事大開大合,根本不屑于弄這些所謂的平衡之術(shù)。
而朱標(biāo)相對于老朱,更求穩(wěn)妥。說得直白些,就是小朱其實比老朱更陰。
老朱是不在乎名聲的,小朱卻是既你要死,還要被殺之人對他感恩戴德的。
而小朱突然提及東閣大學(xué)士吳沉之女,更是讓李景隆心中猜測。
說不定小朱已經(jīng)暗中開始整合且已經(jīng)拉攏了清流一系,而且已經(jīng)有人在小朱的耳邊,開始出謀劃策了。
這些清流于國于民,或許沒有什么治世之能。
但對于整人斗爭之事,卻是天生的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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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八年,大年初三。
李景隆一身蟒袍,進了弘德殿。
“公爺!”
包敬守在殿門口,遠遠的見李景隆過來,就踩著小碎步上前。
低聲道,“您稍等,太爺子在里面見人呢?”
“哦....那我就在值班房等!”
李景隆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暗道,“這大過年的,我標(biāo)哥見誰呢?”
他一邊進了值班房,一邊又道,“太子爺?shù)纳碜?,這幾天好些沒有?”
“咯吱窩下面的那膿包,越發(fā)的小了....”
盡管值班房中沒人,包敬還是低聲道,“有些發(fā)軟了...但樓老先生說了,千萬不能多碰,更不能積,不能讓那膿包破了。等那膿包結(jié)成小結(jié)之后,再做計較!”
說著,又道,“就等申國公了!”
“嗯!”
李景隆面上點頭,心中開始盤算鄧鎮(zhèn)回京的日子。
等鄧鎮(zhèn)回京,標(biāo)哥咯吱窩下面那膿包切了之后,他李景隆就可以躲出京城去了。
洪武十八年是非太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老包!”
就這時,李景隆笑著從袖中摸出一個小荷包來。
“哎呦!”
包敬就覺得手心一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被塞了進來。
“這是.....?”他捏了那東西,不敢露出來,快速的收好。
“玉觀音!”
李景隆低聲道,“佛前開光的.....大過年的我尋思給你弄點好東西,可咱倆內(nèi)外有別,我也不敢差人給你送。這玉觀音雖說寒酸了點,但畢竟是佛祖面前開過光的!”說著,肩膀懟了包敬一下,“吉利!”
“呵呵呵!”
包敬的臉笑得跟菊花似的。
“還是公爺您心疼雜家!”
他心里明鏡似的,曹國公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不值錢的。
這么一枚玉觀音,放在外頭沒個五百銀子肯定是下不來。
“咱倆誰跟誰?”李景隆笑笑,探頭朝玉華堂那邊眺了一眼。
包敬在旁笑道,“雜家也沒別的毛病,就是.....哎,窮人窮怕了,不怕您笑話,見了金子銀子挪不開眼。可雜家膽子小,真讓雜家收咱家還不敢,宮里的規(guī)矩又嚴(yán),這些年了雜家也沒攢下什么家底!”
“我的東西你放心收!”李景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也就是你不愛女色,不然我非送你倆大美人不可!”
包敬笑容更甚,“公爺您又拿咱家取笑?咱家要美女干啥?呵呵,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喝的....”
李景隆能這么跟他開這么沒深沒淺的玩笑,說明人家沒拿他包敬當(dāng)外人。
當(dāng)然,若是外人也不敢跟他這咸陽宮大總管開這種玩笑。
倆人正在值班房門口說說笑笑,忽又齊刷刷收斂笑容。
就見一儒生,慢慢從玉華堂中退了出來。
“雜家先通稟一聲!”
包敬跟李景隆說了句,又踩著小碎步朝玉華堂而去。
而那位從玉華堂中退出來的中年儒生,在另一個太監(jiān)的引領(lǐng)之下,路過李景隆身側(cè)之時,忽微微停步,帶笑行禮。
“下官見過曹國公!”
“哎喲,免禮!”
能讓標(biāo)哥大過年私下接見的人,李景隆不敢托大。
快步上前,扶住對方的手臂,“恕我眼拙,這位大人看著眼生!”
“下官河南觀察使章存厚.....”
那官員依舊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這名....有些耳生!”
李景隆在心里把大明朝的英雄譜過了一遍,但還是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但面上卻鄭重道,“哦,原來是章大人,幸會幸會!”
就這時,玉華堂門口的侍衛(wèi)大聲喊道,“傳曹國公進殿!”
“太子爺那邊傳我!”
李景隆對章存厚笑笑,“改日得空,章大人去我府上飲茶?!?/p>
“公爺慢走,改日下官一定登門拜訪!”
“好說好說!”
李景隆拱手告辭,昂首進殿。
但邁過門檻之時,又忍不住回頭觀望。
心中暗道,“平日這些文官見了我們這些勛貴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兒這位章大人卻跟我這么熱絡(luò),且主動跟我見禮?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來.....這是把我當(dāng)自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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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李景隆...”
“行了,滾進來!”
玉華堂內(nèi),朱標(biāo)端著一碗苦藥湯,皺著眉喝下去,然后閉眼跺腳,好半天才回過氣來。
“人見著了?”朱標(biāo)又道。
“您說誰?”李景隆笑著上前,“可是那位章大人?”說著,又道,“他先跟臣打的招呼,給臣弄一愣,臣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他是哪位!”
“他早幾年一直在河南,你不認(rèn)識他很正常。但他父親,你應(yīng)該聽說過!”
李景隆腦筋轉(zhuǎn)轉(zhuǎn),忽然驚道,“章大人的父親,可是故章學(xué)士?”
朱標(biāo)點頭,“正是!”
這下李景隆又忍不住朝窗外眺望,恰好看見章存厚邁出弘德門的身影。
章存厚之父,乃是與劉基宋濂葉琛并稱為浙東司先生,官居御史中丞的章溢,就是宰相的副手。
人家老章家,可謂是世代官宦之家,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時的劉宋。而且章家在士林之中名聲極好,章溢當(dāng)年不顧老朱的挽留,毅然決然放棄高官厚祿,回鄉(xiāng)為母守喪丁憂。
且書生之身親自給母親修建墳塋,往來山谷之間,背負泥土磚石,以至于勞累過度,死于家中。
既是世代官宦之家,又是當(dāng)代名士,更是最為世人所看重的大孝子。
老章家在士林之中的號召力,能小了?
“他早先是我身邊的侍從!”
朱標(biāo)又開口道,“去河南歷練了幾年之后,被我召回京師,即將上任刑部右侍郎!”
說著,看向李景隆,“日后你們之間,倒是可以多親近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