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銘記圣上教導(dǎo)!”
“必秉承圣上圣訓(xùn)....”
李至剛大聲道,“盡心盡力,賑濟災(zāi)民!”
“好,記住就好,按著咱說的去做,更好!”
老朱又是笑笑,眉毛輕動,“去吧!你是太子舉薦的人,別給太子丟人!”
“那....”
李至剛艱難的起身,“臣這就去了!”
“等等!”
老朱忽然又道,“進(jìn)宮之前,還沒吃飯吧?”
李至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臣路上吃也是一樣,不耽誤....”
“吃飯不能將就,你是文官,身子本就孱弱...”
老朱說著,突然擺手。
就見角落之中,樸不成的身子出現(xiàn),躬身道, “皇爺!”
“給他!”老朱指了下飯桌上,還微微冒著熱氣的烙餅。
“是!”
樸不成端起裝著烙餅的盤子,走到李至剛身前,“李大人,還不謝恩?”
“臣......臣....”
雙臂顫抖著接過兩張烙餅,李至剛剎那之間淚流滿面。
“皇上....皇上....”
嗚嗚的嚎哭聲,不可抑制的從嗓子中驟然而出。
淚如雨下的李至剛跪地拼命叩首,“皇上?。』噬习?....嗚嗚嗚!”
~~
夜色之下,滿腹疑惑又激動得渾身打擺子的李至剛,坐上馬車離開紫禁城。
他撩開車簾,看著身后巍峨的殿宇漸行漸遠(yuǎn),一股從未有過的堅定在心中油然而生。
“賑災(zāi)?我必拯救萬民于水火!”
“我必不讓一人餓死,不讓一家骨肉離散!”
“我要讓華州的百姓,都知道我李至剛!”
心中想到此處,他從懷中拿出剛才老朱賞他的兩張烙餅。
而后又是瞬間,眼淚成河。
“皇上,竟然賞了我烙餅!這是他老人家吃的,烙餅...”
“嗚嗚嗚...”
哭聲之中,李至剛張開嘴,輕輕的咬了一口。
一股麥香涌入口腔,使他不由得閉目沉吟其中。
但下一秒!
啪!
李至剛狠狠的給了自已一個嘴巴,且在心中怒罵道,“誰讓你咬這么大口的?你這不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嗎?”
而后,他伸出舌頭,輕輕對著烙餅一舔。
且在心中暗道,“以后餓了,我就把皇上賞的餅?zāi)贸鰜恚蛞豢?!?/p>
與此同時的乾清宮中,飯桌已經(jīng)撤下。
朱家爺倆一前一后,慢慢的走在種滿了小菜的御花園中。
老朱慢慢的蹲下,輕輕的把一株歪了的豆角苗扶正,然后用力的按壓下根部的泥土,隨后拍拍手。
繼續(xù)蹲在菜園子里,看著一株株綠色的秧苗,目光充滿了柔情。跟剛才在李至剛面前,判若兩人。
“那邊的土咱都松過了,土坷垃都雜碎了,過幾天可以種點別的瓜豆!”
老朱輕聲說著,扶著膝蓋起身。
朱標(biāo)聽得清清楚楚,就聽老朱的膝蓋上,發(fā)出嘎巴嘎巴的關(guān)節(jié)摩擦之聲。
“哎,上了年歲了!早幾年就這一畝地,咱一天就全弄完了!”
“爹!”
朱標(biāo)上前,攙扶老朱,“要不就別種了,別把您累著了!”
“不行不行!”
老朱微微搖頭,笑道,“尋常人家,誰家的菜園子要是不種滿菜,會讓街坊鄰居笑話的。說不會過日子,不懂過日子!”
數(shù)著,又是一笑,“你爹可不是懶漢!”
“您要種那您就種,不過...您別讓兒子來幫您干活,您不是懶漢,兒子可...一點都不勤快!”朱標(biāo)笑笑,給他老子倒上熱茶。
老朱坐在石凳上,笑道,“你呀,是沒挨過餓,所以才懶!”
此時,老朱接過熱茶吹了吹,“種地...其實也不累。累,就累在鏟除那些雜草!”
說到此處,他又看向朱標(biāo),“地,爹給你種。雜草,爹給你薅!”
“現(xiàn)在就...”
朱標(biāo)明白自已老子話中的深意,低聲問道,“現(xiàn)在就動手?”
“等你大婚之后的!”
老朱眉毛動動,“不差這幾天,不能擾了你大喜的日子!”
說著,老朱放下茶碗,“御史余敏還有丁廷舉是你的人吧?”
“是兒子提拔上來的!”朱標(biāo)沉聲道。
“讓他們挑頭!”老朱再次低頭喝茶。
聞言,朱標(biāo)微微點頭。
他明白他老子的意思,李至剛所說的貪污他老子能不知道嗎?
天下的事,或許別的他老子真不知道,但是貪污....誰能躲過他老子的法眼!
之所以他們爺倆沒有早早的動手,是因為另有深意。
小案子弄成大案子,才能一掃朝中地方上那些舊的官僚集團。
把他們鏟了,才能提拔新的,符合他們爺倆執(zhí)政思路的官員上來。
尤其是朝中六部,那些見證了大明帝國崛起的開國文官們,已經(jīng)隱隱快成了一個皇帝都難以撼動的官僚集團,現(xiàn)在不掃,更待何時?
為何要在今年重開科舉?
為何這幾年大力從國子監(jiān)提拔學(xué)生直接做官?
為的,就是現(xiàn)在!
為的,就是將來!
而且讓朱標(biāo)的人挑頭,這也是擺明了讓太子一系的人,能夠迅速的接管六部落馬官員所產(chǎn)生的權(quán)力真空。
讓大明帝國,可以不管死了多少人,都能繼續(xù)有效的運轉(zhuǎn)。
“爹...”
朱標(biāo)蹲在老朱面前,面帶憂色,“有件事,兒子不吐不快...”
“讓咱少殺人?”
老朱笑笑,“是吧?”
“盡量....少殺!”朱標(biāo)低聲道。
“呵!”
老朱又是一笑,吹了口熱茶,“野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這事....”
老朱站起身,往殿內(nèi)走,“你別管了,你老子來弄!”
“爹....”
朱標(biāo)看著老朱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濃濃的不好的預(yù)感。
因為每次他老子這么說,都是尸山血海!
~
“還是太嫩!”
老朱在殿內(nèi),看著帶著宮人離開的兒子,心中苦笑。
“你以為咱只是要鋤草嗎?”
“咱是要把這塊地,大明朝這塊土地全翻開...”
“把里面的蟲子,老鼠都翻出來,挨個的捏死!”
戶部的人侵吞了大明的錢糧,給下面百姓多了攤派,巧立名目魚肉百姓。
那他們吞下去的,是不是要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幫他們搜刮百姓的地方官,士紳....
是不是也要把吃下去的都百倍奉還?
既然沒一個人是無辜的,那就干脆....都給咱死了吧!
“主子!”
忽然,一道聲音在老朱背后響起。
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毛驤,無聲的站在老朱背后。
“分三個步驟!”
老朱依舊看著窗外,一動不動,只有聲音回蕩。
“第一,抓!”
“第二,定!”
“第三,抄!”
毛驤知道,皇帝所說的是抓捕,定罪,抄家三件事。
他微微沉吟,“第三件事,臣愚鈍還請主子示下!”
“你越來越笨了!”
老朱微微轉(zhuǎn)身,毛驤的身子陡然一矮。
“這事還用咱說嗎?”
瞬間,毛驤明白過來,“遵旨!”
戶部的賬對不上,那就不用對了!
抄家追繳他們所貪的銀兩糧食等,就不能按照賬簿上缺的數(shù)目來抄。
而是照著賬簿上的總數(shù)來抄!
還有,也不能只對中樞官員來抄!
比如盜賣官糧,地方官肯定要查處。
還有戶部給地方上攤派的苛捐雜稅,既然攤派了,不管那些貪官收了多少,也要按照攤派的總數(shù)抄上來。
另外,還有當(dāng)?shù)氐氖考澑粦舻刂鳎?/p>
他們是地方政府收取賦稅的實際經(jīng)手人,朝廷要一,他們就會跟百姓要二。
那現(xiàn)在朝廷要抄的,就是一加二等于三!
皇帝要把天下的蛀蟲,一網(wǎng)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