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明朝沒有我,就得黃湯子個屁的!”
一連數(shù)日,太子朱標不是拉著納哈出檢閱大明雄獅,就是拉著他打獵,再不就舉辦宴會。然后還要帶著燕王朱棣,一大批大明開國軍侯。
把老納頭整的暈乎乎的,人也喝得飄飄的,走路都跟腳底下踩著三斤棉花似的。
可關于如何拆分處置北元在遼東那二十萬大軍的事,則是全壓在了李景隆的身上。
“這他媽都啥幾把名兒呀?”
又是夜深人靜的一晚,李景隆枯坐北平都司給他準備的公事房中,瞪著猩紅的雙眼看著手中那長長的繞口的名單。
“高八思帖木兒,洪伯顏帖木兒....”
“哎呀,你們起名的時候跟木耳干上了?”
“人是真不少,五個太尉十三個司徒,三十二個參政,九百多個萬戶.....”
納哈出軍中這些人,差不多等于當年蒙元逃出元大都時,半個大元朝廷班子了。
說良心話,大元亡了是這些人不行嗎?
公允的說那倒未必,整個制度都爛了,人力豈能挽天?
就好比原時空后來的明軍,在朝廷手里的時候跟叫花子似的,轉眼投了滿清之后,直接戰(zhàn)力翻十倍,打起仗來嗷嗷叫,那叫一個不要命。
“除了那二十萬大軍,其實這些人之中,也可以從中甄選一些有才干之士,為國效力!”
可是往哪拆呢?怎么安置呢?
李景隆嘖嘖搖頭,端起手邊已經涼透了的羊湯喝了一口,頓時一陣膻味撲鼻。
“羊湯都涼了,不知道給爺換換?”他本就心氣不順,直接對外頭嚷嚷道。
李老歪聞聲趕緊進來,“您忙著呢,小的們不敢上前兒呀!”
說著,他撤下羊湯,給李景隆倒了一杯熱茶,又道,“公爺,太子爺賞了您五斤山東的秋梨,小的讓廚房給你熬一碗梨湯喝?”
“茶就行...”
李景隆說著,突然眼睛一亮。
而后直接起身,走到公事房內懸掛著的碩大的寰宇全圖上,盯著山東河北一帶。
“這些地方,元末的時候都打爛了,朝廷連年的移民!”
“與其朝廷移民,不如把一部分遼東的軍隊,安置在這邊!”
“嗯,沿海一帶可行!首先挑選遼東軍中的漢人,高麗人,然后摻雜少量的胡人。”
“反正有大片的無人區(qū),讓他們自已跑馬圈地...不行不行!”
李景隆又馬上搖頭,“一定要分開,設置村鎮(zhèn),統(tǒng)一管理。嗯,就從那些北元降官之中選拔管理他們的官員?!?/p>
“河北不行,河北也太北了,這些人只能往中原腹地遷!河南可以....”
“還得讓他們挨著漢人,未來十年大明都比較消停,十年的時間足夠同化這些人,再有二十年的時間,就全變成自已人了!”
李景隆舉著燈火,繼續(xù)盯著地圖,“嗯,還有這邊!甘肅...不行不行不行...邊地可以安置,但人數(shù)不能超過當?shù)剀娦l(wèi)的數(shù)目?!?/p>
“對了,納哈出說的二十萬大軍肯定有水分,估計是把大軍的家眷都加在一塊了!”
他正說著,忽李老歪又在他身后冒出來。
“公爺...”
“何事?”李景隆轉頭道。
“那個,有兩位蒙古的將軍求見?”
李景隆納悶道,“誰呀?”
~
“卑職觀童..”
“洪伯顏帖木兒..”
“高八思帖木兒..”
三名原本身居高位的蒙古貴胄,畢恭畢敬的站在李景隆身前,齊齊俯身。
“哈哈哈!”
李景隆挨個把他們三個扶起來,“幾位可是稀客呀!”
說著,轉頭對李老歪道,“把太子爺賞的山東的秋梨,洗一盤過來,還有霜糖柿子餅。云南的云片糕,大內御制的桂花糕...”
“對了!”
李景隆又看向這三人,笑道,“大晚上的,想來諸位這肚子都空了吧?”
幾人其實是懷著忐忑的心而來,納哈出整日被太子朱標帶著,看著前程是一片大好。而他們這些降人,則內心深處不免有些著急。
因為摸不準大明朝廷對他們的態(tài)度,他們投降過來,可不是為了只是做個順民當個富家翁的。
所以幾個人才湊到一塊,琢磨了好幾天,才想到一條明路。
找李景隆這個菩薩,幫他們許愿!
待見李景隆和顏悅色,又如此隆重的待客,心中懸著的心才放下一些。
“不不不,卑職等不餓..”
“不餓是扯淡呢!”李景隆大笑道,“我看你們這幾天凈喝酒了!”
說著,他又對李老歪道,“讓廚房煮些進貢的金絲掛面,兩種澆頭,香菇肉丁,榨菜肉絲?!?/p>
而后,他接著對面前幾人笑道,“雖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可都是地方上各州府的特產,勝在難得。哈哈哈哈!”
“公爺您太客氣了!”
觀童欠身開口,“我等帶罪之身....”
“誰有罪?”
李景隆打斷他,正色道,“老觀,爾等如今都是大明的臣子,都是功臣!”
三名蒙古貴胄,彼此對視一眼,心中又是放心不少。
“我知道你們仨為何而來!”
李景隆說著,把李老歪端上來的盤子往前推推,“一人吃一個,這梨才脆生呢!”
而后,拿起一個,直接塞到觀童的手中。
自已也拿了一個,咔嚓一口,汁水四溢。
幾名蒙古貴胄拿著梨,心中不免又是忽然之間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別看他們都是世襲的貴族,身家頗厚,可這些年在遼東這苦地方,哪有什么享受?。?/p>
“你們無非就是心里拿不準,朝廷怎么安置你們!”
忽的,三人頓時又沒了吃梨的心思,都同時豎起了耳朵等待下文。
“其使你們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你們!”
“二十萬大軍的安置,我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你們得幫忙!”
這話,讓觀童等人頓感詫異。
“公爺!”
洪伯顏帖木兒開口道,“您要用我的降人?”
不怪他意外,自古以來都是卸磨殺驢,即便不殺也要消除他們這些人在軍中的影響力,怎么還會重用呢?
“是有人不讓我用你們!”
李景隆放下梨,拿起一條絲帕擦擦嘴,又蹭蹭手,開口道,“有人跟本公說,你們這些人是窮途末路才投降的....萬一重用你們,說不定將來你們要鬧出什么幺蛾子出來!”
“卑職等不敢!”
“坐坐坐!”
李景隆雙手虛按,“幾位,我是拿你們當朋友,當自已人,我才掏心窩子!我這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p>
“只要你們做的好,皇上那我去給你們請功!”
“高官厚祿自然不在話下,封妻蔭子也是指日可待的!”
“我這人,心中沒有胡漢之分。只有朋友和敵人!”
聞言,三人再次同時起身,“公爺高義!”
“坐!”
李景隆擺擺手,翹著二郎腿。
“如果本公沒記錯的話,老觀你在老納那邊的軍中,主管政務,對吧?”
觀童起身,“回公爺,當年從元大都..北平逃到遼東的故元官吏,都是卑職在管著!”
“聰明人!”
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句,面上笑道,“回頭,你把可用的人羅列個單子出來,后天本公抽空一一的見見!大明朝唯才是舉,大元亡了也不是他們造成的?!?/p>
說著,忽笑容一收,“但是老觀,本公把丑話說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