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藩司來了....”
秦王府長史葛誠正帶著一群王府的屬官,熱鍋螞蟻似的在院內手足無措。
忽見李至剛大步而來,頓時喜出望外趕緊迎上去。
“藩司,您可來了...哎呦!”
李至剛腳步匆匆,沒有留神腳下,一個臺階踩空,噗通一聲重重摔了下去,直接栽倒在泥水當中。
“大人,沒事吧!”葛誠等人急忙將人拉起來。
“人呢?”李至剛顧不得身上,直接開口道。
葛誠一愣,“誰?”
“秦王千歲?”李至剛跺腳,瞪眼道,“人呢?”
“在寢殿之中!”
葛誠這才醒悟過來,急道,“兩個時辰之前,千歲吃了飯之后就說肚子疼,上吐下瀉。醫(yī)官給看過,說是食毒攻心,吐瀉交作。給開了兩副藥,我們千歲喝了之后,沒半個時辰就捂著肚子....”說著,他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李至剛的耳朵,“沒了...”
嗡!
李至剛就覺得腦袋直接炸了,身子猛的一個趔趄,往前跨了一大步,才勉強扶著廊下的柱子站穩(wěn)。
他是讀書人出身,盡管不是正兒八經的三甲進士及第,可也是讀書人。而讀書人,多多少少都會讀些醫(yī)書,對病理稍有涉獵。
食毒攻心,吐瀉交作,這病可大可小。但不管怎么大,也斷沒有兩個時辰就把人帶走的地步。而且秦王朱樉正值壯年,可不是七老八十經不起折騰的歲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死得蹊蹺。
嗡!
李至剛腦袋之中又是轟然一震,眼前竟然滿是金星。
大明朝最為尊貴的藩王死在他的任期上,而且若真是被.......人毒死的,他李至剛就真的完了!
一瞬間,他真是欲哭無淚,自已半生拼命往上爬,可現在所有的努力不但變成了泡影,而且自已說不定還要被皇帝遷怒,死于葬身之地。還有自已身后的松江大族李家,也將永世不得翻身。
“都有誰知道?”
但李至剛就是李至剛,種種不安和驚恐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就已經開始探尋重點和真相。
他猛的一抓葛誠的衣領,“千歲走了之后,醫(yī)官可能看過!”
“知道的人都在這!”葛誠也是滿臉煞白,冷汗如雨,“醫(yī)官看過了,不敢說.....”
嗡!
李至剛身子又是晃晃,然后瞇著眼環(huán)視一周。
周圍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秦王府中秦王的心腹,人人都是面色慘白毫無人色,如喪考妣心神俱慌。
“事發(fā)到現在,府中可有人出去?”李至剛又低聲問道。
“沒有!”葛誠搖頭,“事發(fā)后第一時間,下官就連同侍衛(wèi)親軍張指揮,命人把守王府各門,不容任何出入!”說著,他又道,“同時,典膳所的人,王爺身邊的女眷,還有良醫(yī)所的所有人,都看管了起來,且都是分開看管,不容他們有相互交通的余地?!?/p>
“呼!”
李至剛呼出一口濁氣,聽得對方如此布置,內心稍安。
而后他又是凝神看看周圍,突然心生警覺。
這些人都是秦王的屬官,跟他們相比自已在秦王這邊屬于外人。萬一秦王真是被毒死的,而他們又把自已找來主持大局。那么若他們真有心隱匿什么真相,那最后倒霉的還是自已。
“不夠!”
想到此處,李至剛正色道,“第一,先不要對外公布消息,就說王爺病了,不然容易引起恐慌。第二...”說著,他回頭對身后的家仆道,“拿本司的帖子,去找前衛(wèi)指揮使熊將軍,讓他速帶親衛(wèi)健兒前來...”
說到此處,他看著王府的屬官們,開口道,“不是本官信不著你們,而是茲事體大,容不得半點差池。既然本官來了,那么別說閑雜人等不可出入...諸位,也不可出入!”
話音落下, 王府的屬官們頓時面面相覷。
“秦王是蠢蛋,用的人也是蠢蛋!”
李至剛見狀心中暗罵道,“但凡你懂點人事兒,身邊留幾個真心為你好的人,而不是這些阿諛奉承之徒,你也不會有今日!”
心中想著,他繼續(xù)前行,但又馬上停步,快速轉身。
不等別人說話,他又走到另一名家仆的身前,貼著對方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開口,“再去通知兵馬司金大人,告訴他....王府屬官的宅子,家人,都給本司看住了,一個都不許放出城去!”
“另外,兵馬司嚴查城內各家藥鋪,凡有今日出城的郎中....不,最近五日之內,出城的大夫,藥房伙計。只要是藥房的人,有出城的,一律馬上查封,所有人就地鎖拿。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一連串的吩咐之后,他內心再次又安定一些。
再次長嘆一聲,繼續(xù)朝王府后院走去。
走著,他忽然又道,“王府的大爺還沒回來?”
“五天前接到的信兒,正在開封拜訪五爺!”葛誠苦著臉。
“遭娘瘟的!”聞言,李至剛再次跺腳。
他口中的大爺,就是秦王朱樉的長子朱尚炳。這個皇孫去年入京,今年返回封國。本該早早的回來了,可卻一路走一路玩,以至于秦王府出了這大的事,他這個長子都不在場。
而此時秦王其他子嗣,都是年幼懵懂,根本立不得事。
李至剛滿臉憂色,跟著葛誠進了王府的后院,猛的腳步一頓。
這...!
因這王府的后院,他非常眼熟。完全就是紫禁城西宮那邊的復刻版,而秦王平日居住的鳳凰閣,跟坤寧宮竟然一模一樣!
“遭娘瘟的!”
李至剛心中忍不住又叫罵一聲,邁步進去。
殿內一片死寂,數十名瑟瑟發(fā)抖的宮人,跪在殿內,肩膀聳動但卻不敢發(fā)出聲音。
“這邊!”
葛誠帶著李至剛穿過正殿,進了后院的小樓,直奔二樓。
早有帶刀的侍衛(wèi),把守著秦王的寢殿。見李至剛大步過來,無聲開門,而后退到一邊。
嗡!
李至剛一見到秦王朱樉的尸首,頓時身子猛的一抖,好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差點軟倒。
就見朱樉面色猙獰,耳朵之中隱隱有干涸的血漬,嘴唇青紫的躺在床上。臉上還帶著臨死之前的痛苦,手腳微微扭曲,仿佛還在抽搐。
他的猜測是真的.....
果然,是被人毒死的!
“王爺吃了什么?”李至剛捂著心口,汗流浹背。
“櫻桃煎...”葛誠低聲道,“果子酒?!?/p>
說著,他低聲道,“剛才下官已說了,所有經受王爺飲食的人,都已經鎖住,關在囚牢之中?!?/p>
“那還等什么?”李至剛別過頭去,不敢再看朱樉那猙獰的面容,“審.....”說著,他就覺得心口陣陣絞痛難忍,“不審出來,怎么跟朝廷交代,怎么稟告皇上?”
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寧都司呢?”
寧都司,指的是陜西都司都指揮使寧正。
“回京了!”葛誠道。
“娘的!”
李至剛心中再次暗罵,而后猛的抓住葛誠的手,“叫錦衣衛(wèi)西安千戶所的人來審......不能用王府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