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破了羌人的寨子,那些首級怎么處置?”李景隆一笑,又問道。
“筑京觀!”
姜觀起身道,“給其他羌人看看,這就是反叛朝廷的下場!”
“太殘暴了!”
突然,邊上的劉季篪插嘴道,“公爺,咱們是朝廷的王師.....”
李景隆把臉一板,指著外邊,被焚毀的城池之中,在泥濘之中哀嚎的幸存百姓們說道,“你去外邊跟他們說!去呀!”
頓時,劉季篪面色訕訕,不敢多言。
“好好一座城,一個個好好的家,都讓他們給毀了!”
李景隆冷笑道,“他們殺人放火搶劫強奸,還要網(wǎng)開一面?誅他們九族,都難解心頭之恨!”
說著,他看向李小歪,“帶一隊人,給那些幸存百姓搭窩棚。從咱們的軍糧之中拿出糧食,炊具被褥衣物,發(fā)給他們!”
“是!”
李小歪點頭答應,然后瞥了一眼地上趴著的,好似蛆一樣被他剜了手指甲的那名落單的逆賊,“這個,咋弄?”
“喏...”
李景隆對著外頭,在廢墟之中哭嚎的百姓們努嘴。
“是!”
李小歪行禮抱拳,彎腰拽著那人的頭發(fā)就往外拖。
“啊.....饒命饒命.....”
“大帥!”
抓了那反賊的騎士起身,訕笑道,“那不是卑職的軍功嗎?”
“人頭算你的!”李景隆回頭一笑。
騎士咧嘴大樂,邊上的劉季篪看看李景隆,又看看他周圍那些眼神嗜血,面容冷漠的軍漢,不敢多言。
猛的,似乎有雨被吹了進來,打的他一個哆嗦。
~~
“開國才三十年....不到三十年!”
砰!
乾清宮中,朱元璋像是一頭年老體衰,但依舊讓人膽寒的老虎,低聲咆哮。
“地方上的衛(wèi)所竟然爛成這樣?”
“一群妖民,竟能把縣城給占了?”
殿中群臣,無不俯首戰(zhàn)栗,默然無聲。
“齊泰,你管著兵部呢,你怎么說?”朱元璋再次冷聲低吼。
“回皇上!”
齊泰身子一僵,顫抖著開口,“臣以為,地方上的武備是要整治一番...”
其實他心中,實在是冤枉。
大明朝兵部能管到地方上的衛(wèi)所才幾天呀,以前都是督軍府那些開國勛貴管著,兵部就是個泥菩薩,誰搭理他呀!
可這話他又不敢說,急中生智,忙道,“曹國公的公文,罷黜了十幾名陜西各衛(wèi)所的武官。請從肅鎮(zhèn)提拔邊軍之中的將佐上來....”
“準了!”
朱元璋大手撓頭,滿臉陰郁。
“另外,曹國公還說.....抽調(diào)各衛(wèi)壯軍,混編練軍?!?/p>
齊泰又道,“他還說,內(nèi)陸各衛(wèi)承平已久,兵士疏于戰(zhàn)陣,是以才一觸即潰,當嚴加操練!”
“準了!”
朱元璋又道,“曹國公本就是龍虎上將軍,督軍府左都督,有練兵之權(quán)。著,陜西,甘肅,四川各衛(wèi),悉數(shù)聽從調(diào)遣?!?/p>
說著,他突然看向通政司使黃子澄,“曹國公可有新的戰(zhàn)報?”
“回皇上,尚且沒有!”
黃子澄出列,大聲道,“但在臣看來,區(qū)區(qū)妖人作亂。而曹國公出身勛貴之家,少時即在軍伍歷練,又在邊關(guān)治軍多年。平定叛逆,自然不在話下!”
“打仗哪有必勝的?”
朱元璋皺眉道,“速速發(fā)文,咱這邊要最新的最詳細的戰(zhàn)報!”
說著,他忽然大聲道,“還有,給各行省州縣發(fā)文。凡彌勒佛,白蓮教,白云會等....凡旁門左道之術(shù),非朝廷冊封僧道之徒?!?/p>
“凡隱藏神像,夜晚聚會,燒香拜佛,蠱惑人心?!?/p>
“偽善拉攏百姓,以行善收買人心之事之人?!?/p>
“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為首者絞!”
“隱匿不報,全家發(fā)配充軍!”
“嘶....”
群臣聞言,心中倒吸一口冷氣。
如此的政令,地方上定然是一片腥風血雨。官府歷來是有抓錯沒放過的,皇上說是為首者絞。但到了地方上,肯定是參與者一并絞殺,不容寬赦。
“老皇上這連坐治國的法子,越發(fā)的.....苛刻了!”
許多人心中暗道,“要是皇太孫還執(zhí)政就好了,必不會如此以暴制暴!”
因此許多人的目光,不免就看向了皇帝身邊,正襟危坐卻一言不發(fā)的東宮皇太孫。
忽然,殿外又腳步傳來,“皇上,北平捷報!”
“拿進來!”
朱元璋話音落下,就見武定侯郭英雙手捧著公文,大步進殿,而后跪地叩首,“恭喜皇上,燕王在北平打了勝仗!”
“哦?”
朱元璋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念!”
“燕王于寧王合兵五萬出塞,于徹徹兒山遭遇北元大部兵馬。”
“是役,斬首三千,活捉北元太尉索林帖木兒。”
“后追擊至兀良哈禿城,斬北元大將哈拉兀,俘獲人口牛馬上萬?!?/p>
“哈哈哈哈!”
龍椅之上,朱元璋朗聲大笑,一掃剛才臉上的陰郁。
“老四...可以。老十七也是好樣的!”
說著,朱元璋頓了頓,看向邊上的朱允熥,“看到?jīng)],我大明邊陲之安,還要靠你這些叔父們!”
朱允熥起身俯首,“皇爺爺說的是,九邊安則天下安。王叔們鎮(zhèn)守邊關(guān),勞苦功高!”
“嗯!”
朱元璋又點點頭,“既然你曉得這個道理,就以你的名義賞賜你叔王他們!”
“是!”
朱允熥又道,“孫兒多謝皇爺爺,成全孫兒!”
以他的名義賞賜,是為了緩和宗室之間那層看不見的隔閡。
朱元璋見朱允熥答應的痛快,知道他明白自已的良苦用心,又是滿意的點頭。
~~
“皇爺爺,珍寶美玉,王叔們那邊都不缺!”
朝會散去,乾清宮中只剩下朱元璋祖孫二人。
朱允熥俯身站在御座前,低聲道,“孫兒看,不如賞賜一些京師的特產(chǎn)?!闭f著,他莞爾一笑,“比如,江南的糯米,咸肉等。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嗯!”
朱元璋眼簾低垂,“是這么個道理,他們什么都不缺。但家里的東西,北方還是不好找!”
“孫兒想,既然是賞賜,就要大張旗鼓。讓王叔們麾下的護軍,也知曉朝廷對他們的看重。所以孫兒覺得,當派遣大臣,前去勞軍!”
“對!”
朱元璋睜開眼,看著面前站著的,跟他好似隔了點什么東西,再也沒有往日那般親近的孫兒,正色道,“是這么個道理!”說著,又看了朱允熥幾眼,“你覺得誰去合適?”
“勛貴公侯自然是最穩(wěn)妥的人選!”
朱允熥依舊低聲,“舉賢不避親,要孫兒說。孫兒的舅舅,開國公常升可以擔當此任!”
朱元璋瞇著眼,看了他半晌,“準了!”
聞言,朱允熥心中長出一口氣,好似一塊石頭落地了。
現(xiàn)在的他,身邊必須有屬于自已的勢力。而思來想去,能真正忠心于他的,也就是他那如今關(guān)起門來小心過日子的舅舅了。
“至于副使,孫兒還有個人選!”
“誰?”
朱允熥抬頭,“江陰侯吳高!”
“嗯?”朱元璋頓感詫異,身子微微前探,“為何是他?”
“是...”
朱允熥說著,低頭道,“孫兒對不住他!想著,若是能稍微提拔一下他,也算....是一種彌補!”
“你不恨他?”朱元璋開口道。
“恨?”
朱允熥苦笑,“其實孫兒最近這些日子,痛定思痛之下才明白,孫兒要恨的,應該是自已!孫兒已犯下大錯,若是再不知好歹,恨我大明肱股之臣?!?/p>
“那么.....其他臣子,日后也會在心中恨孫兒!”
“好!說的好!”
朱元璋撫掌,“你能看清這一點,咱很欣慰!”
不管他孫子是真不恨了還是假不恨了,但只要做出了微微歉意的姿態(tài),就是一個上位者該有的態(tài)度。
一個女人而已,吳高那邊也出氣了,想來只會對自已的孫子日后感恩戴德。
見朱元璋臉上露出笑意,朱允熥微微低頭。
但低頭的剎那,眼神之中卻滿是怨毒。
“吳高?”
“孤讓你最后死.......呵呵!”
“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