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寨子破了!”
經(jīng)過一下午的激戰(zhàn),傍晚時分,馬面山上賊巢終于被官軍打開了一個缺口。
如潮的官軍,蜂擁而上,聚山而守的亂民反賊終于抵擋不住開始潰敗。
官兵的戰(zhàn)力良莠不齊,但亂賊畢竟是烏合之眾。且李景隆是三面圍攻,還是在最西邊給了他們一條口子。而隨著官兵的推進,無數(shù)亂賊無頭蒼蠅一般,死命的朝那道沒有官兵的口子沖去,一時間山梁之上,他們自已就亂了。
“大帥真虎威!”
劉季篪見官兵登上山頂,如林推進,馬上給李景隆豎起大拇指,“近萬反賊,大帥率部卻半日時間聚而破之......”說著,他搖頭晃腦道,“大帥不愧我大明名將!”
“呵!”
李景隆不置可否一笑,而李老歪則是唰的一下,滿臉通紅。
在李老歪看來,這根本就不是打仗,按照他以往的經(jīng)驗,若是他守的一方,攻的人不把尸首撂滿了山腳下,絕攻不到山坡上。而他若是攻的一方,哪里會這么笨,直挺挺的往上沖?
這仗打的就跟小孩過家家似的!
“西邊是往...四川那邊逃是吧?”此時,李景隆指著西邊,那些亂賊胡亂逃命的身影說道。
“大帥放心!”
李老歪俯身,“咱家兄弟早有伏兵在那邊!”
“嗯!”李景隆微微點頭,不再多言。
李老歪回頭,對身后傳令親兵道,“一個不留!”
“嘶....”
劉季篪頓時身子一抖,看向李景隆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某亦知....人命關(guān)天!”
李景隆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向烽煙火光沖天的馬面山,而是坐下低聲道,“可你不帶兵,不知當(dāng)兵的怎么想!他們離開家賣命出力,就指望用那些賊人的人頭換賞,就是他們回家之后,給妻兒老母的口糧。”
“卑職是文弱書生!”劉季篪俯身道,“迂腐了!”
“要不...”李景隆看看他,笑道,“你若是能提刀,某可以讓人護著你上山.....好歹,也能落下兩個首級的軍功!”
“噦!”
聞言,劉季篪頓時面色慘白,捂著心口,擺手道,“不必不必....大帥美意,下官受之有愧...噦!”
“此戰(zhàn)的經(jīng)過,詳細的寫,不要夸....寫實!”
這時,就聽李景隆對軍帳之中的書記官們說道,“用大白話,呈給陛下御覽!”
“再給秦王千歲去書,平定亂賊之后,某將去西安!”
突然,帳外一片喧嘩。
而后就聽有人興奮的喊道,“抓住啦.....”
大明洪武二十九年六月中,曹國公李景隆率軍三萬,平陜西沔縣白蓮妖人作亂。
斬首五千,俘虜一千五。妖首田九成,何妙順送往京師凌遲。
而從始至終,那幾個作亂的妖首,李景隆看都沒看。
~~
“這仗打的這個磨嘰!”
轉(zhuǎn)眼,七月。
捷報傳至京師,朝野一片欣喜。
可乾清宮中的朱元璋,卻是面色冷峻。
手中李景隆奏來的軍報,直接仍在了桌子上,哼聲道,“幾千亂賊,要動用三萬大軍。咱年輕的時候,八百人就能攻下滁州山城!遭娘瘟的,一代不如一代!”
樸不成在旁,奉上茶水,低聲道,“主子,那不能比呀,您那時候帶的誰,現(xiàn)在曹國公帶的誰......”
說著,他突然醒悟,連忙后退,“老奴說錯話了!”
“沒錯,你說的對!”
朱元璋嘆道,“咱當(dāng)年的手下,都是天下有名的好漢!”說著,忽然抿嘴一笑,“都是不怕死的殺才!”
說到此處,他又道,“讓織造司那邊,給二丫頭準備幾件新的蟒袍,賜過去。”
“主子您對曹國公的好,真是沒話說!”
“呵!”
朱元璋又是低聲一笑,但眼神之中的神色,卻是意味深長。
而后他端起茶盞,淺淺的飲了一口,“曹國公所奏的事,他們那邊商議之后,答應(yīng)了?”
“是!”
樸不成馬上正色道,“下午,齊部堂,郁部堂,黃學(xué)士,陳御史等人就曹國公請奏,在西安開設(shè)火器作坊,調(diào)撥工匠。允許陜西布政司開設(shè)鐵礦,武備司整備火藥一事論了一下午!”
說著,他看看朱元璋的臉色,又道,“諸位大人一致通過!”
“呵!”
朱元璋又是一笑。
李景隆的奏疏是他先看的,他在奏疏之中提出,內(nèi)陸諸衛(wèi)要多多增加火器,各縣配備火炮。秦隴屬地的衛(wèi)軍,多多訓(xùn)練火銃手。
乍一看是合情合理,但仔細琢磨一下.....這些要求,有些僭越了!如果都答應(yīng)了李景隆,西北邊軍就有了大明藩鎮(zhèn)的雛形。有人有糧有兵,更有器械。
但諸大臣合議之后,統(tǒng)一通過,其實也在他意料之中。
因為李景隆畢竟是東宮的人,而他如今奉旨行使三省兵權(quán),編練衛(wèi)軍。那他給誰練的,自然是給東宮練的。李景隆通過練兵,把軍權(quán)從秦王和蜀王手中奪過來,東宮自然樂見其成。
“一群....窮措大!”
朱元璋低聲罵了一句,邊上的樸不成微微抬頭。
“主子,奴婢有句話.....”
“你狗兒的最近話有點多!”朱元璋罵道,“以前不是不問到你頭上你都不開口嗎?”
“奴婢是將來要隨您走的!”樸不成笑道,“自然是知無不言!”
“說來聽聽!”朱元璋說著,又端起茶盞。
“其實奴婢看來!”
樸不成繼續(xù)低聲道,“皇太孫殿下那邊,之所以跟小時候比變了模樣。就是身邊那些書生們....沒安好心!他們?yōu)榱俗砸颜茩?quán),整日攛掇著殿下提防這個提防那個....挑撥宗室骨肉,排擠其他官員....”
“他們凡事,都是為了他們自已手中的權(quán)柄。說句不好聽的,都是些官油子!”
“官油子不怕!他們戀權(quán),但卻成不了權(quán)臣!”
朱元璋忽然打斷他,“畢竟,骨子里還都是迂腐之人,做不出沒面皮的事!”
“皇太孫用他們,也正是因為他們能幫著他那個東宮,能爭到實惠!”
“他跟他爹不一樣?!?/p>
“奴婢多嘴了!”樸不成行禮,退到一邊。
文官,從來都不是威脅。
將來東宮即位,這些人自已就能打起來。
而最大的威脅....
朱元璋的目光,忽然又落在李景隆的奏疏上。
“最多兩年....就把他調(diào)回京師!不能讓他在西北待太久了!”
心中想到此處,他又問道,“曹國公府有什么動靜?”
“曹國公夫人,三日進宮問安一次。見惠妃和太子妃!”
樸不成上前,低聲道,“曹國公的公子,每日進宮陪著四爺讀書.....”說著,他頓了頓,“學(xué)士們都說,子不類父。曹國公公子有些..蠢笨!四書五經(jīng),怎么讀都不懂,一問三不知!武藝也是勉強,不像曹國公那樣,自小文武雙全!”
“哈哈!”
朱元璋咧嘴笑笑,“咱外甥文武雙全,外甥孫兒也是文武雙全,到那孩子那,就不行了?哈哈!也好....往后都是太平日子,吃喝玩樂就行了!”
說著,他忽然側(cè)頭,“咱賞給二丫頭那倆女子,一直沒動?”
“都養(yǎng)在曹國公府中,好吃好喝!”
“那不行!傳旨!”
朱元璋又道,“把那倆女子送到二丫頭身邊去!”說著,忽然一笑,“兒子少了可不行,一個孩兒....萬一日后有個好歹。咱外甥的嫡長子大方,豈不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