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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 章 延綏鎮(zhèn)

“小和尚,我走了??!”

“嗯,過年回來不!”

“回呢,你喜歡的悶悶要嫁人我怎么不回!”

“阿彌陀佛!”

“我也回,阿彌陀佛,走了啊!”

“嗯,阿彌陀佛!”

肖五爺騎著馬從仙游寺離開,望著馬術(shù)嫻熟的肖五,當(dāng)初的小和尚,如今的仙游寺主持雙手合十彎腰送別。

當(dāng)初吃百家飯的肖五會騎馬了!

當(dāng)初大慈恩寺的小和尚也成了住持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小和尚還是會想起小時候和肖五一起在河里游泳的日子。

如今仙游寺邊上就是黑河,可自已再也沒有去河里玩過水了。

至于肖五提起的悶悶,小和尚笑了笑。

他問過師父,師父說他在小時候也喜歡過一個人,師父說這就是“障”,過去了就好了!

師父還說這是貪,也是欲。

因為喜歡美好的人和物是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的。

佛經(jīng)里有言: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

余令放下懷里抱著自已的孩子,等再出來的時候余令已經(jīng)是滿身甲胄。

此時太陽剛出來一半,正是可以隨意直視的時候。

“我走了,告訴兩個孩子,他們的爹爹去給他們弄馬場去了!”

“嗯,我會告訴孩子的!”

“家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余家大門開了,余令帶著一百親衛(wèi)靜悄悄的走了。

茹慈看著自已的男人一路往北,在薄霧里身影越來越淡,死死壓抑著內(nèi)心的不舍。

“余念裳,早飯都沒吃,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送送我大哥!”

“你給我回來,嫁衣做好了沒,禮儀都會了么,記賬,查賬你都會了么,師兄布置的作業(yè)你寫完了沒?”

悶悶低著頭,牽著馬,轉(zhuǎn)身走了回來。

茹讓笑了笑,聽著屋里的兩個開始喊娘親了,快步走了過去。

見兩個孩子睡眼朦朧的喊自已舅舅。

茹讓咧著大嘴笑了起來:

“來了,舅舅來了!”

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

茹讓是真的喜歡這兩個小的,隔三差五的就來看自已的侄兒。

一瘋就是一天!

“穿衣服,舅舅來給你們穿衣服,仲奴你先等會,舅舅先給昏哥穿,穿好了就輪到了你,然后咱們?nèi)ラL安吃飯……”

“舅舅,我爹呢?”

“你爹去做大事去了!”

孩子哭了,雖然不懂,但他知道爹爹走了。

此刻的余令已經(jīng)穿過了長安城,帶著親衛(wèi)朝著三日前離開的人馬追了過去。

這一次去延綏的這一路糧草要自已攜帶。

四千人不光帶著糧草,還帶著土豆。

此刻的王輔臣等人已經(jīng)正式踏入延安府地界。

先前從草原回來的時候在這延安府還能看到放羊的人。

如今放眼望去全是荒地。

四千人馬加輜重官道上走過,濺起灰塵就像是一片黃色的云彩。

在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婦女,老人的注視下快步離開。

路邊的黃土下依稀可見白骨。

開始的時候大家并不在意,等再往北,望著路邊躺著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眾人心酸且難受。

這些人都是乞討的。

他們聚集在官道,希望有商隊路過能乞討一些吃食。

如今大軍來了,一車車糧草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

他們望著糧車,吞咽著口水。

肖五呆呆地望著,他的心智不足以理解這種苦難。

他把手伸到懷里,想把自已今日的干糧掏出來給那個可憐巴巴的孩子。

“肖五,牢記軍令!”

“他…他要死了啊!”

王輔臣板著臉,寒聲道:

“你把你的吃的給了他,他會死的更快,那時候不是死一個人,怕是要死一大群!”

“為什么,為什么?。 ?/p>

望著暴怒的肖五,王輔臣不近人情道:

“見過野狗搶骨頭么,那骨頭瘦小的狗是吃不到的,最后只會落到最強壯的那條狗的肚子里!”

“不懂!”

“不懂就記在心里!”

“我要等令哥來!”

“不遵軍令你可以回去了!”

肖五恨恨的看了一眼王輔臣垂下腦袋:

“你王輔臣就是笨蛋,見死不救,我們怎么不能見死不救啊!”

王輔臣聞言喃喃道:

“在很久之前令哥就問過長安府知府要不要土豆,是他們自已不要的,是他們自已不要的,不是我見死不救??!”

大軍繼續(xù)往前,越往北越荒,人也越少!

荒涼中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壓抑,沉甸甸的,像是壓著一塊石頭。

斥候王不二騎著馬回來了。

他說,前面河谷處的一個村莊被屠了,男女老少全身赤裸,死狀殘忍,莊子也被點燃了!

王輔臣等人趕到的時候火還沒滅。

在不二的帶領(lǐng)下王輔臣走到谷場。

望著谷場的慘狀,王輔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村的人應(yīng)該是被石磙活活的碾死的。

“回村子找活口,王不二帶著人去附近查,賊人一定沒走遠!”

村子里還真有活口,在窯洞的最深處還真的找到了一個半大孩子。

望著渾身打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孩子。

王輔臣知道這個樣子是問不出來什么的。

王不二的速度很快,作惡的這群人把村子洗劫的這么干凈一定走不遠。

半個時辰后王不二就追上了這群人。

王不二望著那百十號人咧著嘴笑了笑。

取下后背的火銃,馬蹄聲突然響起,王不二這支小隊的十一個人騎著馬就朝著那群人沖了過去。

馬蹄聲突然響起,這群賊寇突然就慌了。

面對襲來的戰(zhàn)馬,一舍不得好不容易搶來女人的漢子朝著王不二舉起了手里木制長矛,準(zhǔn)備捍衛(wèi)自已的“財產(chǎn)”!

“好膽!”

王不二無視長矛,控制著戰(zhàn)馬直接碾壓了過去。

漢子發(fā)出一聲悶哼倒飛了出去,還沒爬起身,馬蹄就落了下來。

漢子瞪著大眼,望著自已搶來的女人掙脫了繩索。

他伸著手想去把女人抓回來,迎接他的狠狠的一長矛,直接將他釘死在地上。

戰(zhàn)馬雖然只有七匹,但對付這群流寇足夠。

一輪沖擊就把這百十人沖碎,他們只想著跑,根本就不敢反抗!

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死死地拿著搶來的東西不放手。

戰(zhàn)馬掉頭再回,戰(zhàn)馬的踩踏加長矛突刺,這一群人一個個的倒下。

這群人這個時候知道害怕了,也膽寒了……

沒受傷,跑三步卻能摔兩跤。

王不二冰冷的望著這群人,他知道,人在極度的驚恐下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當(dāng)初的建奴就是這樣。

李成梁的女婿韓大人就是這樣。

當(dāng)賬本被搜出來他連走路都不會了,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緩過來后人像是丟魂了一樣,前后差距巨大。

知道跑不了,這群人才知道反抗。

吆喝聲才響起來,轟一聲巨響也響了起來,斥候沒有絲毫猶豫的動用了火銃。

隨著這聲響,好不容易提起來的勇氣也沒了!

流寇“獨尾狼”舉起手跪地投降。

“軍爺,軍爺,女人錢財都孝敬你,放小的一馬,今后小的就是你的狗,撿到好的必先孝敬軍爺……”

獨尾狼祈活的話聲越來越小。

隨著他的視野看去,大路的盡頭一片黑云已經(jīng)壓了過來。

那密密麻麻的戰(zhàn)馬,那轟隆隆的馬蹄讓人頭皮發(fā)麻!

“至于嘛,至于嘛,我獨尾狼只是一個小賊啊……”

修允恪打馬沖來,望著這群人,瞇著眼淡淡道:

“全殺了,剩下的人全部歸隊,我們不能耽誤時間!”

“是!”

望著手里的刀,粱淏咽了咽口水,他是這次挑選上來的盾兵,二十出頭沒殺過人,也沒殺過雞!

因為家里窮的養(yǎng)不起雞!

他知道自已這次是要來見血了,深吸一口氣,壓下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學(xué)著小隊長薛什的樣子,踩著身前這人的腿彎,左手把他的頭發(fā)使勁往后拽,好露出脖頸!

“殺!”

長刀滑過脖頸,粱淏覺得自已手有點抖,劃過去之后又緊隨其后地再來了一次。

望著那噴出來的血……

他使勁的往肚子里吞咽口水,他不是怕,他是覺得有點不習(xí)慣。

“半盞茶收拾,然后歸隊!”

“是!”

見粱淏呆呆的不知道做什么,薛什趕緊道:

“快,快收拾東西,這人是你殺的,他身上的東西都是你的!”

“?。俊?/p>

“快,只有半盞茶,別墨跡,你小子運氣好,這就開始賺錢了,快些搜,這家伙衣衫還不錯呢!”

“哦哦哦!”

咸寧縣人粱淏學(xué)著隊長的樣子開始搜,一邊搜一邊忍不住道:

“頭,這東西咱們不用上繳給大隊長么?”

“銀錢屬于你,兵器,甲胄,其余的屬于全軍,快搜,后面我再慢慢跟你說!”

“好!”

大軍快到延綏鎮(zhèn)的時候,余令也趕了上來。

按照時間來算,大家其實只比余令早出發(fā)了幾天,可余令在追趕的過程卻多用了七天。

這多出來的七天不是余令在偷懶。

這一路經(jīng)過的衙門余令都要去拜會一下。

今后大軍所需要的物資都要走這條線,余令在提前給這些人打招呼。

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到了延綏鎮(zhèn),全軍開始休息,到了這里,余令也算是到了屬于自已管轄的地方了。

但此行的終點不是這里。

如果按照成化年之前的規(guī)矩來,到了這里,其實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因為在成化年之前,延綏總兵府邸就在這里。

成化八年的時候,都御史余子俊巡撫延綏,為了更好的防止蒙古騎兵入侵,他將延綏總兵往北遷了兩百里。

延綏總兵駐地就來到了更接近河套地區(qū)的榆林。

這個選擇其實是對的,可以更早的發(fā)現(xiàn)草原各部的動向。

那時候不比現(xiàn)在,那時候土默特非常強,阿羅世、滿魯都、迎思蘭、索羅忽、毛里孩等,那都是連年不斷犯境。

也就是說,在短暫的休息后余令等人還要走三日的路程。

延綏鎮(zhèn)和前些年經(jīng)過的時候沒有多大變化,灰撲撲的,行人站在街邊好奇的打量著余令。

余令沒想到在這里竟然也有青樓,四五個明顯帶著異族特色的女子正在朝著趙不器打招呼。

因為余令這一伙人里,只有趙不器在看她們,還舔嘴唇呢!

她們認(rèn)為趙不器就是她們的潛在客戶!

“臥槽,誒,臥槽,令哥,令哥......”

余令聞言沒好氣道:“你可以去,去了我就把你掛在旗桿上,剛好缺個祭旗的!”

“不是,令哥,你看,你看,那是不是老曹!”

“老曹?”

余令抬起了頭,青樓那灰撲撲的窗子邊,敞開胸脯子,還露點的漢子正在朝自已揮手。

那又賤又裝的一本正經(jīng)的人不是曹毅均是誰?

望著傻笑的曹毅均,吳秀忠忍不住道:“哥,他笑的有點像肖...肖五爺!”

余令皺著眉頭道:

“滾蛋,有事說事,別拿肖五作對比,他明明是樹先生好不好?”

“啥,哪個樹先生?”

余令揮了揮手,笑道:“老曹,見了我你不下來,是身下有人么?”

曹毅均尷尬的笑了笑,直接翻窗跳了下來。

望著一瘸一拐的曹毅均朝自已跑來,余令無奈道:

“娘的,這才是錦衣衛(wèi)啊,不去查案,不去牢里審問犯人,不在朝堂混,來這里純膈應(yīng)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