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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長安的狠人

長安的雨停了。/6`1!看′書*網(wǎng)^ ?已′發(fā)_布`最*新!章.節(jié)¨

地勢偏低的長安縣成了雨水聚集之地。

放眼望去如同遼澤,屋子在水上飄......

一頭豬看見了余令,像是看見了親人,拼命的朝著余令游來,它后背上的狗緊夾著尾巴像是失去了魂魄。

余令瞇著眼。

這一大片在后世應(yīng)該是韋曲,老人說的對,這里最容易被淹,這地勢太低了。

所以有句諺語說的好,北修萬里長城,南挖五嶺潏河。

(ps:有興趣的可了解一下地鐵南站申店渡街,縣志我沒找到,老一輩說這里以前有船,還有渡口。)

屯子里面的壯漢全都出來了。

他們手里拿著一丈多長上面帶著鉤子的工具齊齊的聚在河道的拐角處。

在那里堆積著數(shù)不清的雜物。

南山里的枯木也會隨著大水堆積在這里。

大家聚集在這里就是為了撈木頭。

每年只要大雨之后家家戶戶都會來撈,家里夠用以后還可以背到長安去賣錢。

這個活也不好干。

雨雖然停了,但河道的河水卻依舊洶涌,別看這條河流不大。

但每年死在這條河道里的大人小孩不下十人。

在河里勾木頭的漢子就像在經(jīng)歷一場場生死的博弈,露出水面的木頭誰也不知道水下面有多大。

一個不注意就把人拽下去了。

進去了就別想出來了。

河道高低落差大,水面起伏不定,卷進去了,連吐泡泡的機會都沒有,尸體都尋不到。

余令舉目遠望,七月才挖好的溝渠已經(jīng)被泥沙填平了,就像是做了一場無用功。

余令知道,這咋可能無用呢?

若沒有七月的時候把溝渠清理了一遍,這場大雨將會更恐怖。

排泄不及時的雨水說不定會漫到家里來。

所以,每年的勞役都是重復(fù)的干這個活。_?e小?說¤Ce_M[:1S.* ~);無?錯°內(nèi),容(

余令知道,要想徹底的解決這個問題就得先解決水土流失這個大問題。

不會控制水土,一場大雨就能讓水渠里全是污泥,活根本就干不完。

控制了水土一定會好些,最起碼不用年年干,年年清理了。

在長安城的茹讓正在看著來福游泳。

昨夜北面的渭水暴漲,水直接進到了長安城里,他家自然也被淹了。

好在長安的地勢本來就偏高一些,能看到水位在緩緩地下降。

“記住,府里這幾日不要開門,也不要上街,所有人全部呆在家里,王管家安排一下,夜里巡邏記得帶刀。”

茹讓把叔父交代的話傳到府邸每個人的耳朵里。

不是他小心翼翼,而是城里的長安百姓餓的眼睛都是綠的。

這雨要是再多下半個時辰,長安的水要是再深一點,禍事一定會發(fā)生。

長安已經(jīng)沒有了龍氣,只剩下暮氣。

所以,官場有句話說的好啊。

命運低,得三西,謂山西、江西、陜西也,此皆論地之肥磽,為飽囊橐計耳。

現(xiàn)在的長安府狗都不來。

現(xiàn)在的長安府是年年受災(zāi),地瘠民貧刁民多,還有一個權(quán)力大的嚇人的南宮居士。

很多官員根本不愿意到長安來當(dāng)官。

考出去的學(xué)子也不愿回來。

茹讓看過長安府六州三十一縣的官員名單。

四十歲以下的官員只有十七人,這是年輕的,剩下的多是暮氣沉沉的老官員。

不要指望這些官員能做什么。

他們沒心氣,沒能力,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在這里多搞點錢然后回家養(yǎng)老。

艾主薄就是這樣的人,不然他憑什么當(dāng)主簿,連個秀才都不是。

本來定好的今日發(fā)案,因為大雨延期了。

茹讓很想去找余令玩,當(dāng)下看來是不可以了,只能等水完全退去。/l!k′y^u/e·d`u¨.^c~o?m+

長安雖然到處都是水,人人受災(zāi)。

但龍首原上的南宮別院卻在這一場大雨里毫發(fā)無損,損失最大的就是院子里的楓樹。

好看的楓葉落了一地。

“朱縣令,禮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歡,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不但送禮了,人也來了,說吧,要做什么?”

“幫我殺個人!”

南宮居士猛地從榻上坐起,驚訝道:“殺誰?”

“艾主簿!”

南宮居士笑了,笑容滿面,眼睛卻沒有一絲的暖意。

他望著朱沐,望著眼前這位秦王的后人。

“為什么?”

“三百畝良田!”

南宮居士又笑了,這一次的笑有了點點的暖意。

他搓了搓手指,他已經(jīng)明白朱縣令要做什么了。

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真要說起來自己是他們朱家的奴仆,遲早是要離開長安,回到京城去的。

十二監(jiān)掌印才是自己的奮斗的目標,宮里可比外面舒服。

“好!”

目的達到,朱縣令站起身來,朝著南宮拱拱手后緩緩?fù)巳ァ?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難受,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恨。

“太祖爺,你睜眼看看吧,咱們朱家的奴仆成了主子,現(xiàn)在,主子要對著奴仆行禮了,大明的天亂了……”

望著朱縣令離去,南宮居士瞇著眼淡淡道:

“告訴張初堯,讓他去殺一個人,養(yǎng)了這些年,也該活動一下了,不然我怕他忘了還有我這個主子呢!”

“主子,那完事后?”

南宮居士突然笑了,輕輕地刮了一下身旁小娘子鵝蛋般白皙的臉龐。

點點暖意的眼眸被寒意所取代。

“長安出現(xiàn)了悍匪,都殺了官員,一定要告訴衛(wèi)指揮使,告知他們要殺賊,要剿匪,要還這朗朗乾坤!”

“是!”

“找到張初堯后你去長安,告訴東廠的王彥諭,讓他查一查,查一查長安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查一下朱沐要做什么?!?

“是!”

朱縣令回到長安的時候長安的水已經(jīng)退了一大半。

高處的地方已經(jīng)能見到土地,地勢低的的地方還在繼續(xù)淹著。

衙門的聚眾鼓響起,衙役,官員開始離開家門朝著衙門跑去。

聽到鼓聲,長安的百姓心里不免也升起了些許的希望。

那綠油油的眼光也逐漸恢復(fù)了清明。

“大災(zāi)來臨,當(dāng)以救治百姓為先,衙門少人,胥吏不全,人手有限,我們無法得知全縣受災(zāi)百姓情況,大家可有法子?”

艾主薄見縣令望著自己,趕緊道:

“縣尊,統(tǒng)計百姓受災(zāi)非一般人能為之,能寫能算才是妥善之舉,下官的建議,應(yīng)招募學(xué)子分到三班六房……”

“大善!”

縣丞聞言趕緊道:

“縣令,那些年紀大的學(xué)子就算了吧,大雨過后,道路濕滑,得找年輕人?!?

“大善!”

典史聞言也緊隨其后道:

“縣令,大災(zāi)之后恐有大疫,也恐有饑民“相聚為盜”,為禍鄉(xiāng)里,軍屯應(yīng)該動起來。”

“大善!”

朱縣令采納了所有人的意見,他正是靠著這一句句“大善”才能穩(wěn)坐縣令這些年。

若不然,他早就被搞下去了。

一個長安,有東廠的番子,有衛(wèi)所的軍探,還有那不知道藏在何處的錦衣衛(wèi)。

這些人都在等著朱縣令展露雄心壯志呢。

任務(wù)安排完,眾人開始商量人選。

長安縣學(xué)子余令成了“六房”中戶房的臨時管事。

他的任務(wù)是統(tǒng)計八個村落人員受損情況,確定戶籍。

衙門這邊其實怕有人棄籍,然后相聚為盜,只要確定了戶籍黃冊子,那就鎖住了百姓。

又因余令是軍戶,余令頭上又多了一個任務(wù)。

行其父手中的百戶之權(quán),維護八村治安,防止匪患發(fā)生。

這件事不是余令的運氣,這是大災(zāi)之后的流程。

大災(zāi)可能有大疫,有大疫就會死人,同時大災(zāi)也代表著顆粒無收。

一旦這些情況聚集,饑餓難忍的百姓就會相聚為盜。

讀書人其實很討厭干這種事情。

因為這種事完全就是吃力不討好,沒有衙門的獎勵不說,這活累人,還得罪人。

能躺在家里看書不好么?

長安清淤工作開始了,力役淌著泥,開始把衙門的安排通知下去。

在南山這邊,老爹扛著縣令送的那十斤麥子粉上山去了。

昨晚一夜沒睡,他擔(dān)心二伯他們,害怕他們活不下去。

傍晚的時候老爹下來了,來財也跟著一起來了。

“不行了,得早做準備啊,聽你二伯說山里也活不下去了,沒吃的了,最近準備下山呢?”

余令聞言臉色頓時就變了。

在天津衛(wèi)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了。

雖說是百姓被蠱惑,但那死人是真的死的多,城墻全是人頭。

不要指望這群躲在山里的人下山能做什么好事。

他們下山也是搶,搶完之后再上山,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都是要死很多人的。

“來福,進城,明日水退下去后我就帶你們進城?!?

“二伯他們呢?”

余員外嘆了口氣:“衙門視他們?yōu)榻俜?,山里人一旦決定干,他就得跟著,不跟著山里也容不下他,怕是也回不來……...”

余令急了,這么搞可不行,這么一搞,衛(wèi)所的人一定會來,他們?nèi)魜砹?,定會動用軍戶?

一旦動用軍戶,自己和老爹.....

就在余令苦思破局之法時,一個人影淌著泥從水里游了過來。

望著在水里撲騰的漢子,余令腦子里不由的想到八天八夜徒穿秦嶺的狠人。

還有那個橫渡渭河回周至的狠人。

這位相比后世的那兩位也不遑多讓。

這太狠了。

“余令老爺,誰是余令老爺,衙門公文下來了,快來領(lǐng)公文....”